第四百六十章 群蛇之王(第1 / 1页)
群蛇之王死后,其亡灵像烟丝很快被地府的地心引力吸进去了。司畜神问它,你知罪吗?蛇王说,我何罪之有?司畜神板着脸孔说,你偷吃方远志家的雏鸭,敢说没罪?蛇王摆一摆尾巴,抬起头讲,蛇咬鸡鸭是天性所然,能说我们偷吃鸡鸭不应该吗?如果不应该,就叫转轮王让我下世变人算了,不偷吃鸡鸭,就名正言顺地宰杀鸡鸭烹了吃。司畜神说,你的嘴挺硬,还跟我“抬杠”,像你这种畜生坏心肠不加以改良,永世千秋都休想转胎变人。
蛇王沉吟半晌,期期艾艾道出自己破罐破摔的想法,我过去世是蛇神,再过去世是人身,未料修行嘛,修来修去还是修成了畜生身,早知这样,我就干脆不修了,逞着性子来。司畜神领它走进转轮王殿,边走边说,你过去世是修行了,但是心志不坚,才堕落至此,这是自取其咎哦!蛇王说,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把握不住,一个动作就是恶念使然。譬如说,我被土铳打死之前,真想变成一匹马追逐方远志,逮住了他就啖食他,以解我心头之恨。司畜神说,你如此贪嗔,所以你在畜生道中越陷越深。你若真的变成了一匹马,又怎么会吃人呢?马从不吃人,只服侍于人,当人的坐骑。蛇王缄口不语。
进了转轮王殿,转轮王手一挥,一件骏马服就披在蛇王的身上,司畜神说,恭喜你,下一世投生马身,如果干得好,于人类有功,天年过后还有可能转世做人。
方高仲死后,其亡灵被等候多时的白无常拦住道,跟我走。方高仲没有理睬白无常,只回头看那溅血的尸体,像看与己无关的一件事物。他还自言自语地发问,我真的死了?他有些惊讶,所体验的是:人死之前,非常恐惧,真正死了,就没有痛苦了,还很轻松。
这时,他的肩膀好像被拍了一下,原来一个满脸煞气的神人手执长鞭,望空一甩,发出叭叭的响声,然后重复地讲一遍跟我来。方高仲知道他是白无常,看着他反问,往哪里去?白无常说,你跟我走就行了。渐渐地走到京城城隍庙门口,白无常静候不动,只看见一个红衣老者和一个城隍庙主正在议论:这次动乱谋反株连九族,被杀死的刚好800人,当年方高仲的父亲方绍德找坟地看风水,挖开那块风水宝地——蛇族的居所一次烧死的红蛇也正好是800条,这个仇总算报了。
这些话,方高仲也听到了,还看见红衣老者得意的神情。他想,莫非散住在方圆百里的家眷亲属800口被朝廷捕捉诛戮与面前的红衣老者有关?也的确如此,他被押解秦广王殿之际,竟然发现红衣老者被五花大绑推置殿堂。秦广王升堂,瞧着他大声呵斥,钱魁,你知罪吗?红衣老者前世的姓名叫钱魁,他不满地说,我何罪之有?秦广王毕竟神通广大,作为蛇神的红衣老者所作所为,乃至一动念头,他便秋毫无漏地了然于心。
这会儿,秦广王愤然戳穿红衣老者的报复行径,说他曾变化成方高仲梦里的猛虎扑其身,白天又变化成一位方士用歪理邪说迷惑方高仲,让他滋生中原称帝以图霸业的念头,并制就紫袍加身,后又暴露于人,成为告发他叛逆谋反的理由而被朝廷敕令诛杀。当方高仲藏匿于地道,红衣老者还恐其逃离死劫,又变化成一条红蛇从地道盖子边缘的缝隙里爬出,以此引导御林军擒拿方高仲,致使方姓家族799号无辜者一个不剩地惨遭杀戮,可谓罪孽深重!红衣老者尽管跪地领罪,却内心不服,他抬起头说,大王,方高仲的父亲方绍德造坟掘开我的居所,烧死我800子孙,今朝廷下诏诛戮方姓家族800号人,正好解了我蛇族积压多年的宿怨,可算是一报还一报,小神不应承担罪责。秦广王雷霆震怒,喝斥红衣老者胡言,他说,蛇为恶道,人为善道,一条蛇命能抵一条人命吗?红衣老者低头不语。当下秦广王发文与转轮王商榷:贬负罪的蛇神红衣老者转世变蛇,不过还封为群蛇之王。
方氏家族人受方高仲“叛逆谋反”牵连而被无辜屠戮后,其魂魄归阴均转世为农民。方高仲再世投生在一位方姓农户家,名远志,弱冠之年,娶邻村尤宝珠为妻,因田产有限,欲致富须另辟门路。那年交秋,方远志担粮上街做买卖,发现皮蛋售得红火,便想养一群母鸭散蛋提供给皮蛋加工作坊,这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
次年暮春天暖,他上街捉一窝雏鸭回家饲养,未料第4天傍晚点数雏鸭时,就缺了一只,到处找不着。方远志很是心焦,埋怨妻子看管不紧,自己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土铳,那是空的,他取下来,上了火药,随时准备放铳打死咬雏鸭的动物,如黄鼠狼、猫狸、鹞子什么的,他怀疑是这些动物中的一种动了他家的雏鸭。
妻子到底心细,第5天早晨一窝雏鸭放出笼时,她别开他事,专门监护。临近巳时,尤宝珠正在浆衣洗被,隔着一进堂屋,她听见雏鸭发出“呷呷”的异样叫声,猛抬头,发现一条乌梢蛇衔住一只尚在挣扎的雏鸭,她旋即操起门旮旯的一根木棒,蹑手蹑脚地赶到场子的柴垛边,照着尚不经意的乌梢蛇的肚腹奋力砸去。受惊的乌梢蛇松口丢下雏鸭,调转头来咬她。尤宝珠顺势用木棒捶击,那乌梢蛇负痛趴在地上,身子翻动着企图逃离。尤宝珠又是一阵乱棒捶打,直至乌梢蛇一动不动的死了。再看柴垛边的那只雏鸭,扁喙蠕动了几下,尤宝珠抓起它看,它的脖子耷拉着,几分钟后,还是死了。
当天晚上,方远志从外面回来,尤宝珠告诉他这个情况,他说未料到是蛇在捣鬼。他打算第二天把以前制作的蛇药投放在蛇类易出没的诸如柴垛、地穴等处,可是第二天巳时,方远志正在厢房里取自制的蛇药,忽听妻子在堂屋里惊叫,有蛇,很多蛇……
方远志麻利从厢房里出来,顺手拿起墙角一把铁锹,准备铲除那孽畜。他跨出厢房时,惊呆了,从门前柴垛里钻出的蛇不是一条、两条,而是成群结队,不计其数,一齐朝站在家门口的尤宝珠发起攻势。尤宝珠受惊而尖叫着退到堂屋,正要把大门合上,那些乌梢蛇却从门槛边的狗洞钻进堂屋。方远志用铁锹砸,却是这一条没有砸死,那一条就溜进来了,他只好拉着尤宝珠且战且走,走过天井,从上堂屋的后门逃离。
此刻,父亲方承德从堂屋的太师椅上拄杖下来,因年迈而步行缓慢,未及逃离,群蛇涌进,将他团团缠住,活活咬死。方远志在后门窥视,愧悔交加,没有把父亲抢救出来。由于愈加愤怒,他冲进房间,从墙上取下那把上了炸药的土铳朝着群蛇中最大的一条扣动扳机,轰隆一声,一团火药喷射出来,炸死数十条乌梢蛇,群蛇中一条最大的不但炸死了,身上的鳞片还烧焦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火药混合着的焦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