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 / 4页)
心惊肉跳,一声抽泣从喉中跳了出来。他一眼抬起,她赶紧握了嘴,紧紧咬了牙,把眼里满满的泪硬生生吞了回去。
就这么一针一针,一线一线,三寸的长平日里只觉短小,此刻竟似再没了尽头。任是他这般钢筋铁骨额头也渗出了汗,若非他泰然端坐,巍巍的气势只若挺拔的山峰动也不动,雅予不知道自己要逃了多远去。就这么守在一旁看着,目光被自己迫着一刻也不肯离开。好容易,好容易盼着那伤口一点点,一点点合拢,变成一条蜿蜒难看的麻线。
直到看着他在火苗上烧结了线头,雅予那离了半空的魂魄才算归了实位,赶紧寻了干净的药纱,沾了清水给他递过去。他像是没看着,没接,只管在药箱中挑捡着药瓶。
雅予轻轻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低头走近,小心翼翼地擦洗着那满臂模糊的血迹。
她个子小,站着也不过是比他小小地高了一些。白净的小手拈了药纱那么轻,那么软,颤颤巍巍抚在他滚烫的伤口上,留下一丝丝钻人心窝的清凉。她擦得好仔细,生怕弄疼了他,不知觉就离得好近。烛光里,小脸上那细细绒绒的小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睫毛颤颤的,把那水眸扇得*漾漾,头很低,淡淡清香从那曝出的脖颈后悄悄飘进他鼻中,赛罕不觉轻轻眯了眼,让那丢了好久的味道把心里干裂的那一块慢慢地滋润,慢慢填满……
眼看着那帐子越来越近,雅予的脚步又似扯了线的偶,不大自在。毕竟,离了那涡心不易,可真要投了去,那弄不好一瞬就万劫不复的可能还是让人有些怕。
帐外的守卫目不斜视问都不问,雅予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有人在她身后保驾,一定要将她送到那主人跟前儿去领受。遂只管站定,轻轻提了口气,药袋从一手换到另一手,果然姿势顺当了这才打起厚重的毡帘……
帐中好是安静,已是黄昏时分,窗帘都放了下来,越显暮色浓重。抬眼望去,远离门侧的一张六仙圆桌旁端坐了一个人。此刻衣襟半敞褪出一只衣袖,左肩裸//露,手臂平放在桌上。面前一盏小小的油灯燃着豆大的火苗,不见光亮,只搀和着一并把一旁藤箱中那冷冷的药味送了过来。
他右手拈了什么正点在左臂上,闻听人进来,抬起了头。
银袍裹身纤纤的一枝儿,素静静站在一边仿若那白玉屏上一朵婀娜的小梅。淡淡鹅黄的头巾把那白净的皮儿衬得越发水嫩,一双绒绒的眼睛强自镇定,那目光投过来一点怯怯的局促掩也掩不住、尽数落在他眼中。赛罕眼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弯,复又低头,专注手中的活计。
清洗好伤口,雅予换了药纱,见他打开了小药瓶,轻声道,“我来吧。”说着接过来用药纱沾了依着之前的力道给他仔细涂抹。边擦边轻轻地吹着,粉唇嫩嫩嘟嘟,这熟透的小樱桃多久未采撷,他轻轻咽了一口……
她的小模样好专注,直把那皮肉伤做了小景同来侍弄,一点子药上得都要干了、颜色越涂越深依旧不肯罢手,赛罕瞧着瞧着不觉有些想笑,“行了,包了吧。”
“没好呢。” 小脸绷得严肃,好似她是那妙手大夫。
“一天没见真长胆儿了。”
雅予站在门口,腿脚有些僵。他早已有言在先拒了她个干脆,此时硬上门已然颜面尽失,他又不知让,更连个招呼都不打,让她进不是,退不是,好是别扭。
无人理会,尴尬一刻就变作一个人干巴巴的无趣。看他一只手忙碌,知道是在给自己疗伤,雅予犹豫了一下,抬步走了过去。
“将才碰到阿木尔,托我把这个……”一句托辞未说完,雅予便被眼前所见惊得一口凉气抽起,整个人都僵在当场。
那小臂上的伤足有三寸多长,之前刀切的伤口再次挣断撕裂如狗齿一般参差,翻起黑红的颜色,半是凝固的血半是脱开的皮肉。此刻他好似绣花的女人一般,修长的手指拈了针线,小心缝合。弯弯的银钩一针刺进肉中去,指肚轻推,眼看着那针传透皮肉探过伤口扎进另一端,再轻轻一挑,银钩带了血珠从皮肉中挑破穿出。一丝丝,血染的肠线横穿而过,慢慢扎,慢慢紧……
雅予只觉得腿脚发软,浑身虚软空落,所有的感官却又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强烈,只仿佛那针线穿透在她的神经中,清晰地听得到那线与血肉的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