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马头琴(第1 / 5页)
喇嘛和风红也苦不堪言。风红的内力真气都凝聚在周围一圈中,仿佛一层气界,缚露那阵纵然是极强的防守阵势,却也极耗内力。而喇嘛们在风红的压力下不但要作本尊明王的姿态,更要努力观想,时间久了更是心神俱疲。叶羽一出门,眼看双方就要突破静势全力出手,偏偏仍然有一分顾忌,死死忍住,如同内急不能去茅厕一般,甚感滑稽,也难怪枯瘦喇嘛勃然大怒。
有如呜咽有如叹息,那操琴的人一张马尾琴弓轻颤,两根琴弦奏出的却是千里大漠万载长风。那张琴绝不同于中原的胡琴,声音嘶哑却带一股凄厉,声音却更响亮,在凄厉中隐然见雄浑。那人的琴声更是独有异域的风神,虽然清寂单调,却有如孤行的恶狼在对月长啸,濒死的野马掉头离群而去。
此时,一个身披明光铠的军士悄悄走出树林,伏在青年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青年目光仍在叶羽和谢童身上,只是微微点头。
池塘中的一尾游鱼似乎被什么惊动,轻轻一拧身子划水掠开,“嘶”的一声弦声破空而来。
那小山坡上独立的却是一个锦衣的青年,衣领袖口裹着一层华贵的裘皮。他那身短袍本来是蒙古人骑马的装束,可他身形修长,却多了一分飘然俊逸。此时他微微一笑,手持一枝金纰长箭击打着自己手心道:“明尊教五明子,泉州妙水堂主人,大师小心。”
就在他挥手戟指风红的时候,风红的红衣如火,飘飞起来直掠向他。虽然隔着池塘,可是风红一动,杀意却隔着数十丈直扑到他面前。
他这声嘱咐有如废话,可他镇定的声音传来,一众喇嘛居然都心神平复。风红心里一动,她已经觉察出那个青年似乎全无武功,却能帮七个修为惊人的僧人安稳心神,完全是凭了他自身的镇定。他无疑是这里的领军之人,有他在场,喇嘛们就多了一个强助。可惜风红此时要杀他,却难比登天了。那一招她和喇嘛间似乎只是各自用气劲弹开对方,堪堪打了个平手,不过喇嘛们那股沛然大力却已经占了上风,只是水部劲道“流水千山”层层叠叠,喇嘛以为她后劲无穷,才不敢追击。此时她在地下画下“缚露那阵”,乃是明尊教传自西域的所谓“水阵”,已经是全力自守的阵势。她自身功力并非远超叶羽,只是那日在船上借漩涡的水劲同时施展缚露那阵,一举封住叶羽“十万风雷”的极刚剑法,才得以一辑而中擒获叶羽。
“叛逆不降么?”那操琴之人起身笑道。
双方忽然都静到了极点。风红垂首不语,七个喇嘛手持各色降魔法器,有如七尊明王塑像。风红蕴集在缚露那阵上的层层水劲仿佛在慢慢荡漾出去,周围的喇嘛也都感觉到阵中守势极其强劲。他们远自西藏而来,修的是密教降魔神通,对于明尊教的功夫并不熟悉,所以也不愿轻动,只等风红心神变动的时候才一举出手。越是魔高道高,出手也就更是凶险。孩子打架,纵然倾尽全力也难以分出胜负,可普通武师拿一把缺牙刀,便能趁敌人一时分心取人性命。修为到了风红和楚布寺“本愿七金刚”的境界,比的就是心志而并非武功本身。
“不知道我是谁?诸位为什么要杀我?”风红头也不抬,只是凝视刀锋。
“你是谁?”风红身边的七人中,领头那枯瘦喇嘛低声喝问道。
“你是什么?”那枯瘦喇嘛愣了一下,又一次喝问。
八人几乎是一齐落地,七条暗红色的影子围绕风红,风红束衣刀在地下一划,已经画下了径长九尺的一个圆。那七个暗影竟都是身披红衣的西藏喇嘛,只在袖口间露出淡黄色的里衣,胸前垂下玛瑙串成的佛珠。七人姿势均不相同,有如金刚伽蓝的造像,双手展开露出胸前的空门,甚至单腿独立,脸上都是怒相,仿佛狰狞恶鬼,和中原武术迥然有别。风红也见过藏传喇嘛黄庙中的佛相,知道这七人虽然都面目狰狞,却是模仿明王的愤怒相,只有降魔的威势,却并无半分邪意。
“不知道我是什么?诸位为什么要杀我?”风红又是淡淡地反问。
琴声终于娓娓而落,仿佛那独啸的狼又带伤远去,树林中有人在叩一张小鼓,一记鼓声伴着琴音,散入缈缈空茫。
一阵微风来,似乎连风丝在束衣刀刀刃上扫过的声音也能听见,青年远远看着,浓眉下的瞳子闪闪发亮,一线冷光凝聚。
风红无语,心里也微微一颤。虽然那操琴的人琴中毫无杀意,可那股苍凉凄厉之意始终却是她所闻所未闻。此人既然敢在这里动手,无疑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身份尤然敢于巍然独坐如此,无疑是心里有极大的胜算。如果说是上阵搏杀,此人单单一张琴,就已经占了上风。
“吱呀”一声,客栈的门却开了。喇嘛们和风红的身形仿佛都一震,就要出手,却又生生压住。风红眉头一皱,领头的枯瘦喇嘛狠狠地看向从客栈中走出的叶羽和谢童。叶羽手上被蛇咬伤,疼痛外更有种冰冷的寒意。谢童心急如焚,急着带叶羽去看蛇医,又急着离开满是死人的客栈,却没料到出门就撞见了双方对峙,正是生死关头。
风红低头转动手中的束衣刀,青冷的刀刃中映出一人独坐在池塘边的半山坡上,也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一张椅子,单那份傲然独坐的气势,就足以叫人侧目。
“好!”风红在那人大笑的瞬间也忽然转身,束衣刀的刀刃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仅仅一弧而已,但是却有一层一层的水劲从她的剑势中荡漾出去,逼近的七人无一例外地感觉到身陷涡流中,被一股柔劲凭空推开数尺。
她冷漠之余却锐利词锋,那喇嘛涨红脸“嗬嗬”几声,挣了片刻竟然再没说出话来。
随着他笑,风红背后忽然腾起丈余的飞灰,一共五道,有如凝聚的烟柱一般腾起,五个暗红色的影子在飞灰中出现,随即如五道红箭那样,从四周逼向了风红。就在同时,老槐树上两袭暗红衣也是撕风而来,那两个藏在暗处的高手从高处落下,为求一击必杀竟然反蹬树干,落下的威势直如五岳压顶。
其实喇嘛本来也知道风红是明尊教的高手,但是惊诧于风红的一招出手,不由地要问她的师承和来历,可是他汉文学得勉强,只知道问些简单的句子,师承来历这些词在藏文他是清清楚楚,说汉文他却仿佛一个结巴,以前似乎学过,可话在嘴边就是吐不出来。心中一乱,观想中的本尊形象就有些缥缈,楚布寺的大喇嘛都是修大手印一派,武功法力都来自观想中的本尊,本尊越是清晰,功力也越强,于是静心观想也就是第一位的。他知道不能再想汉文,也只好钳口不语,剩下的几个喇嘛修为还不如他,纵然汉文比他好些,也不敢随便在强敌面前走神。
“贼子敢尔!”那人竟是冷冷地一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