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最后一刻(第1 / 4页)
桓齮的心在滴血。他愤怒,他痛苦,仇恨在他心里熊熊燃烧,他睚眦欲裂,恨不能将李牧千刀万剐,将代北骑军剁成肉泥,但他不能撤阵,阵内有四万将士,有五万民夫,此刻他只能舍弃前阵的将士以保住阵内的生命,他没有选择。
桓齮痛不欲生。蓦地仰天悲啸,一脚踢翻了棋秤,厉声痛呼,“天啦,请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孩子……”
李牧下令,攻击,攻击。肆意攻击,能杀多少杀多少,过了今夜,他就再也没有能力发动决战了,但是,如果今夜赵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撕开了秦军的中阵,那他依然还有全歼秦军的希望。虽然这仅仅是希望,但他还是不计代价地拿出了全部的力量。
桓齮下令,前阵各军后撤,以中军庞大的箭阵为后盾,协防死守。只要守住中阵,只要不给代北骑军突破中军战阵的机会,那么过了今夜,只有是活下来的将士,都能安全撤回秦国。
然而,桓齮再一次低估了代北骑军。一直以来,中土骑军在战场上的作用非常有限。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让中土骑军的战斗力有了质的飞跃,其后武安君白起创演骑阵,又让骑军正式成为战场上的主要兵种之一,秦国骑军更是因此雄居北方三国骑军之首。一眨眼,三十年过去了。李牧在代北打造了一支综合了南北两军之长的骑军,骑军的战斗力再次有了飞跃,但秦人固步自封,妄自尊大,在宜安秦军全军覆没之后,虽然对代北骑军有所重视,却依旧没有认识到李牧的这支骑军已经在攻击力上跃居为诸兵种之首。
李牧凭什么横扫大漠?同样都是骑军,为什么他就能击败十万匈奴人,却匈奴七百余里?显然,他的骑军比先辈们的骑军更厉害,他让骑军的攻击力有了质的飞跃,可惜,代北不过弹丸之地,李牧不过是一个戍边将军,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支骑军。
此次李牧南下作战,当然也是以这支骑军为绝对主力,他有绝对的自信让代北骑军名震天下。代北骑军做到了,当他们发动的致命一击失败之后,他们调转马头冲向了秦军前阵,于是秦人的灾难降临了。
代北骑军变阵了。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变阵,滚滚洪流仿佛在大河中撞上了砥柱,蓦然一分为二,接着一分为四,然后划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如同雄鹰突然展开了双翅,在千钧一发之刻,掉头转向,呼啸而去。
屠睢指挥的大秦骑军发动了,骑士们沿着前三军锥形战阵的两翼向赵人发动了猛烈攻击。
锥形战阵随之起动,车兵率先出击,材官、弩手步步跟进。
秦军再一次发动了凌厉反击,他们就像一位伤痕累累的勇士,拼劲了最后一丝力气,怒吼着,咆哮着,完全不计代价,不计伤亡,誓死血战,不死不休。
赵军再一次受到重击,他们的力气已经耗尽。他们抵挡不住了,只能竭尽所能去杀,去砍,以命搏命。
秦人已经疲惫不堪,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反击,但战局因为代北骑军的超凡实力骤然改变,他们还没有完成最后一击,撤退的金钲之声便响了起来,他们停下脚步,转换战阵,就在这个时候,代北骑军杀到了。
秦军措手不及,短短时间内战阵便被代北骑军击破了。协防被他们撕裂了,前三军被他们穿插分割了,很快,一支庞大的秦军就被这支狂飙般的惊天猛兽撕咬得七零八落,鲜血淋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秦军陷入混乱,他们茫然失措,不知道战阵怎么会轻易破裂,也不知道各军之间的协防怎么突然失灵,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失去了攻击方向,他们完全不适应代北骑军的打法,很快陷入了极度被动,他们甚至感觉自己突然就变成了羊圈里的羊,而代北骑军则是冲入羊圈里的狼,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任其宰割了。
秦军中阵毫无办法,他们根本没办法撤阵上去救援。一旦撤阵,他们必蹈前阵的覆辙,遭到代北骑军的迎头痛击。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在敌人战马的践踏下哀嗥,在代北骑军的冲杀下死去。
任嚣和一帮裨将都尉们冲到了桓齮面前,向他咆哮,向他哀求,恳求他撤阵支援。
就在他们行将崩溃之刻,援军出现了,庞大的援军出现了,几万代北骑军杀了过来。
代北骑军改变了攻击方向,他们打不动秦军中阵,继续攻击只会让他们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于是他们把满腔愤怒发泄在秦军前阵上,他们就像大漠上的狼群,从四面八方扑向了精疲力竭的秦军将士。
黄昏来临,暮色苍茫,血肉横飞的战场让天地骇然失色,苍穹更加朦胧,仿佛夜幕提前拉开。
李牧失算了,他的代北骑军在发动雷霆一击的时候竟然成了秦军箭阵的活靶子,雷霆一击随即化作乌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全歼秦军的机会从手里溜走。
桓齮也失算了,他过低估计了代北骑军的实力,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代北骑军在攻击受阻后还能突然变阵,从箭阵的血盆大口里逃出去。几万骑军发起冲锋,洪流已经形成,再想变阵难于登天,但代北骑军竟然做到了。桓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创代北骑军的机会就这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