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 第三十一回 罗甸一军深壁垒 滇池千顷沸波涛(第1 / 9页)
夏国相请了个安,恭恭敬敬的道:“钦差大人言重了。大人奖勉有加,小将自当忠君报国,不敢负了钦差大人的期许。”
韦小宝微觉奇怪,心想:“她是你徒儿,她给大汉奸捉了去,你却毫不在乎。”转念一想,登时明白,说道:“师父,你有搭救师姊的法子,是不是?”九难瞪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这不中用的东西!”
韦小宝笑道:“嘿嘿,好好的干!你们世子做了额驸,便官封少保,兼太子太保。就是当年岳飞岳爷爷,朱仙镇大破金兵,杀得金兀术屁滚尿流,也不过是官封少保。一做公主的丈夫,就能有这般好处。夏总兵,好好的干!”一面说,一面向外走出。
九难哼了一声,脸有失望之色,冷冷的道:“不中用的东西。”
吴三桂“呵呵”的叫了几声,双目瞪视,全无光采。夏国相又道:“岳父,是韦爵爷来探望你老人家。”吴三桂“唉唷,唉唷”的叫将起来,说道:“我⋯⋯我不成啦。你们⋯⋯你们快去把应熊⋯⋯应熊这小畜生杀了,都⋯⋯都是他害⋯⋯害死我的⋯⋯”夏国相不敢答应,轻轻放下了帐子,和韦小宝走出房外。
过了一顿饭时分,只听得蹄声急促,张康年快马驰来,向韦小宝禀报:“属下和赵齐贤奉副总管之命去见平西王。王爷一直没接见。赵齐贤还在王府门房中相候。”韦小宝又急又怒,顿足骂道:“他妈的,吴三桂好大架子!”张康年道:“他是威镇一方的王爷,天下除了皇上,便是他大。他不见我们小小侍卫,那也平常得紧。”韦小宝怒道:“我亲自去见他,你们都跟我来!”
夏国相一出房门,便双手遮面,哭道:“韦爵爷,王爷⋯⋯王爷是不成的了。他老人家一生为国尽忠,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当真是皇天不佑善心人了。”
韦小宝不敢再问,走出房外。料想赵张两人向吴三桂要人,不会这么快就能回来,在厅上踱来踱去,眼见天色渐明,接连差了三批侍卫去打探消息,一直不见回报。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点了一队骁骑营军士,亲自率领了,向平西王府行去,开到离王府三里处的法慧寺中扎下,又差侍卫飞马去探。
韦小宝心道:“为国尽个屁忠!皇天不佑大汉奸,那是天经地义。”说道:“夏总兵,我看王爷虽然伤重,却一定死不了。”夏国相道:“谢天谢地,但愿如爵爷金口。却不知何以见得?”韦小宝道:“我会看相。王爷的相,贵不可言。他将来做的官儿,比今日还要大上百倍。这一次决不会死的。”
王府的门公侍卫见是钦差大臣,忙迎入大厅,快步入内禀报。
韦小宝连叫:“带马,带马!”翻身上马,纵马疾驰,来到平西王府前。
夏国相和马宝两名总兵双双出迎。夏国相是吴三桂的女婿,位居十总兵之首,向韦小宝行过礼后,说道:“韦爵爷,王爷遇刺的讯息,想来你已得知了。王爷受伤不轻,不能亲自迎接,还请恕罪。”
张康年见他疾言厉色,不敢再说,心想:“杀一个宫女,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又不是你亲妹子,用得着这么大动阵仗?”
韦小宝吃了一惊,道:“王爷受了伤?不是说没受伤吗?”夏国相脸有忧色,低声道:“王爷胸口给刺客刺了一剑,伤口有三四寸深⋯⋯”韦小宝失惊道:“啊哟,这可糟了。”夏国相皱起眉头,说道:“王爷这番能⋯⋯能不能脱险,眼前还难说得很。我们怕动摇了人心,因此没泄漏,只说并没受伤。韦爵爷是自己人,自然不能相瞒。”韦小宝道:“我去探望王爷。”夏马二人对望一眼。夏国相道:“小人带路。”
九难指使徒儿去行刺吴三桂,韦小宝听了倒毫不诧异。她是前明崇祯皇帝的公主,大明江山送在吴三桂手里,对此人自然恨之切骨,而她自己,也就曾在五台山上行刺过康熙。可是阿珂武功平平,吴三桂身边高手卫士极多,就算行刺得手,也难以脱逃,师父指使她去办这件事,岂不是明明要她去送命?韦小宝心中疑团甚多,却也不敢直言相询,说道:“师姊决不会招出师父来的。”九难道:“是吗?”说着闭上了眼。
吴三桂贵为亲王,云贵两省军民政务全由他一人统辖,爵位已至顶峰,官职也已到了极点,要再大一级也大不了。韦小宝说他将来做的官儿比今日还要大上百倍,除了做皇帝之外,还有什么官比平西王大上百倍?夏国相一听,脸色大变,说道:“皇恩浩荡,我们王爷的爵禄已到极顶,再升是不能升了。只盼如韦爵爷金口,他老人家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九难冷冷的道:“是我指使的。大汉奸有本事,让他来拿我便了。”
韦小宝见了他的神色,心想:“吴三桂要造反,你十九早已知道了,否则为什么我一说他要高升百倍,你就吓成这个样子?我索性再吓他一吓。”说道:“夏总兵尽管放心,我看你的相,那也是贵不可言,日后还得请你多多提拔,多多栽培。”
韦小宝一路之上,眼见师父对这师姊冷冷淡淡的,并不如何疼爱,远不及待自己好。可是师父不喜欢她,我韦小宝却喜欢得要命,急道:“大汉奸要杀了她的,只怕现下已打得她死去活来,说是要⋯⋯要查明指使之人。”
韦小宝怒道:“他妈的,吴三桂什么东西?咱们倘若慢慢的来,他把我老⋯⋯把那王可儿杀了,谁能救得活她?”
来到吴三桂的卧房,夏国相道:“岳父,韦爵爷探您老人家来啦。”听得吴三桂在帐中呻吟了几声,并不答应。夏国相揭起帐子,只见吴三桂皱眉咬牙,正自强忍痛苦,床褥被盖上都溅满了鲜血,胸口绑上了绷带,带中仍不断渗出血水。床边站着两名大夫,都愁眉深锁。
张康年等众人听了,均有惊惧之色,瞧韦小宝气急败坏的模样,简直便是要跟吴三桂火拚;可是平西王麾下兵马众多,从北京护送公主来滇的只两千多官兵,倘若动手,只怕不到半个时辰,就给杀得干干净净。张康年道:“韦副总管,你是钦差大臣,奉皇上之命来到昆明,有什么事跟他好好商量,平西王不能不卖你的面子。以属下之见,不妨慢慢的来。”
韦小宝没料到吴三桂受伤如此沉重,原来的满腔怒气,刹那间化为乌有,不由得大为耽心。吴三桂是死是活,他本也不放在心上,但此人若伤重而死,要救阿珂是更加难了,低声问道:“王爷,你伤口痛得厉害么?”
韦小宝回头吩咐一名骁骑营的佐领:“把我们的队伍都调过来,在吴三桂这狗窝子外候命。”那佐领接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