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 第二十八回 未免情多丝宛转 为谁心苦窍玲珑（第6 / 13页）

韦小宝心中也在怒骂：“臭小娘，为什么先杀我？”吴立身怒道：“我偏偏不杀你师弟。阿狗，把这臭小子拖出去砍了！”说着向郑克塽一指。敖彪应道：“是。”便去拉郑克塽。

康熙拍拍他肩头，道：“很好，很好。你好好为我办事，我很欢喜，怎会生气？那姓杨的跟那尼姑还说些什么？”

吴立身向韦小宝瞧了一眼，心道：“这姑娘对你如此无情无义，你又何必娶她？”

阿珂见吴立身狠霸霸的举起鞭子，早吓得慌了，听韦小宝这么说，心中一喜，道：“师弟，你真是好人。”

韦小宝进宫之时，早已想好了一肚子谎话，又道：“那姓杨的名叫杨溢之，跟那尼姑说起沐家这会事，说道皇上年纪虽轻，见识可胜得过鸟生鱼汤，聪明智慧，简直就是神仙菩萨下凡。尼姑将信将疑，对我就看得不怎么紧了。一天晚上，杨溢之和尼姑在房里说话，我假装睡着偷听，原来这尼姑来行刺皇上，果然是有人主使。”

韦小宝叫道：“且慢！”吴立身马鞭停在半空不即击下，问道：“怎么？”韦小宝道：“咱们英雄好汉，讲究义气。我跟师姊犹如同胞手足，这一百鞭子，你打我好了。”

康熙道：“是吴三桂这厮。”韦小宝满脸惊异之色，道：“原来皇上早知道了。是多隆奏知的么？”康熙道：“不是。吴三桂的卫士头目识得这尼姑，跟她鬼鬼祟祟的商议，还能有什么好事了？”韦小宝又惊又喜，跪下磕头，说道：“皇上，我跟着您办事，真是痛快。什么事情您一猜就中，用不着我说。咱们这一辈子可万事大吉，永远不会输了给人家。”

心中怒气勃发，一时难以遏止，举起鞭子向空中吧的一声，虚击一鞭，便要往她身上抽去。

韦小宝大声道：“师姊，今日是你开口求我，我韦小宝只好勉为其难，答允了你。是你求我拜堂成亲，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是不是？”阿珂道：“是，是我求你的。你是英雄好汉，大丈夫挺身而出，急人之难，又⋯⋯又最听我话的。”

康熙大喜，拉住了他手，笑道：“他妈的，怎么今天才回来？我日日在等你。我先前一直耽心，怕你给那恶尼姑捉了去，小命儿不保。前天听到多隆回奏，说见到了你，我这才放心。你怎么脱险的？”

韦小宝望着阿珂，道：“我⋯⋯我⋯⋯”阿珂低声道：“师弟，你今日救我脱却大难，我永不忘记，你就答允了罢！”韦小宝愁眉苦脸，说道：“你要我拜堂成亲？唉，你知道，这件事十分为难。”阿珂低声道：“我知道，你今日如不帮我这个大忙，我只好一头撞死了。我⋯⋯无可奈何，只好求你。他们⋯⋯他们恶得很。”韦小宝道：“你别撞死。师姊，你求我什么？”阿珂道：“求你今日拜堂成亲。”

韦小宝道：“多谢皇上记挂，又派了御前侍卫来找寻奴才。那恶尼姑起初十分生气，向我拳打脚踢，后来我说皇上是鸟生鱼汤，是大大的好皇帝，杀不得的。她却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我赞你一句，她就打我一记耳光。后来我不肯吃眼前亏，只好闷声大发财了。”

阿珂急于脱身，忙道：“是他，是他！”吴立身瞪眼凝视着她，大声道：“你说要他拜堂成亲？”阿珂微感惭愧，低头道：“是。”吴立身道：“好！”指着韦小宝大声道：“今日非要你跟人拜堂成亲不可。”

康熙笑道：“起来，起来！上次在五台山清凉寺也够凶险的了。若不是你舍命在我身前这么一挡⋯⋯”说到这里，脸色转为郑重，续道：“这奸贼的阴谋已然得逞了。”

吴立身道：“也罢！那么你做不做我弟媳妇？”阿珂哭道：“不，不，你⋯⋯你杀死我好了。”吴立身抛下钢刀，提起一条马鞭，喝道：“我不杀你，先抽你一百鞭子。”

想到当日白衣尼那犹似雷轰电闪般的一击，兀自不寒而栗。韦小宝道：“其实这尼姑一剑刺来，你身手敏捷，自然会使一招‘孤云出岫’避了开去。你跟着反手一招‘仙鹤梳翎’，打在那恶尼姑肩头，她非大叫‘投降’不可。不过我生怕伤了你，一时胡涂了，只想到要挡在你身前，代你受这一剑。皇上一身武功没机会施展，在少林和尚面前出出风头，实在可惜。”

阿珂惊呼：“不，别害他⋯⋯他是杀不得的。他爹爹⋯⋯他爹爹⋯⋯”

康熙哈哈大笑，他自知当日若非韦小宝这么一挡，定然给白衣尼刺死了，这小家伙如此忠心，却又不居功，当真难得，笑道：“你小小年纪，官儿已做得够大了。等你大得几岁，再升你的官。”韦小宝摇头道：“我也不想做大官，只盼常常给皇上办事，不惹你生气，那就心满意足了。”

康熙点头道：“你给她打死了也是白饶，这恶尼姑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来行刺，是受了何人指使？”

他说到这里，吴立身等无不哈哈大笑。阿珂忍不住也觉好笑，但只笑得一下，想起自身遭受如此委屈，又流下泪来。吴立身笑道：“你这小孩做人漂亮，倒是条汉子。我本想就放了你们，只是给你几句空话就吓倒了，老子太也脓包。拜堂成亲之事是一定要办的，到底是你拜堂，还是她？”

韦小宝道：“奴才不知她受谁指使。那时候她捉住了我，用绳子绑住了我双手，好像耍猴儿般拉着走。皇上，我嘴里不敢骂，心里却将她十七八代祖宗骂了个够。”康熙笑道：“这个自然，那还有不骂的？”韦小宝道：“她拉着我走了几天，几次想杀我，幸好在道上遇到了一个人。这人跟奴才大有交情，帮我说了好多好话，这尼姑才不打我。”康熙奇道：“那是谁？”韦小宝道：“这人姓杨，是平西王世子手下的卫士头脑。”

韦小宝向吴立身道：“喂，老兄，什么事情都由我一力担当。这叫做大丈夫不怕危难，挺身而出。你不可逼她嫁你兄弟，你如有什么姊姊妹妹嫁不出去的，由我来跟她拜堂成亲好了。这郑公子已娶了一个，我再娶一个，连销两个，总差不多了罢？就算还有，一起都嫁给我，老子破铜烂铁，一古脑儿都收了⋯⋯ ”

康熙大感兴味，问道：“是吴三桂那厮的手下，怎会帮你说好话？”韦小宝道：“其实那还是出于皇上的恩典。那次云南沐家的人进宫来捣乱，想诬攀吴三桂，大家都信了，但皇上英明无比，识破了阴谋。皇上派我向吴三桂的儿子传谕，那个姓杨的，就是那一次上识得奴才的。”康熙点头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