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 第六回 腿上的剑疤(第2 / 8页)
石破天道:“叮叮当当,咱们话说在头里,咱们拜天地,是闹着玩呢,还是当真的?”丁珰已跪在地下,头上罩着红绸,突然听他问这句话,笑道:“自然是当真的。这种事⋯⋯那有⋯⋯那有闹着玩的?”石破天大声道:“今日你认错了人,可不管我事啊。将来你反悔起来,又来扭我耳朵,咬我肩膀,那可不成!”
刚穿好衣衫,听得门外一个男子声音朗声说道:“请新官人到堂上拜天地。”石破天吃了一惊,“拜天地”三字他是懂的,一经联想,“新官人”三字登时也想起来了,小时候曾听母亲讲过新官人、新娘子拜天地的事。他怔怔的不语,只听那男子又问: “新官人穿好衣衫了罢?”石破天道:“是。”
那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将一条红绸挂在他颈中,另一朵红绸花扣在他的襟前,笑道:“大喜,大喜。”扶着他手臂便向外走去。
石破天手足无措,跟着他穿廊过户,到了大厅上。只见厅上明晃晃地点着八根大红蜡烛,居中一张八仙桌上披了红色桌帏。丁不三笑吟吟的向外而立。石破天一踏进厅,廊下三名男子便齐声吹起笛子。扶着石破天的那男子朗声道:“请新娘子出堂。”
只听得环佩叮咚,先前那两个中年女子扶着一个头兜红绸、身穿红衫的女子,瞧身形正是丁珰。那三个女子站在石破天右侧。烛光耀眼,兰麝飘香,石破天心中又胡涂,又害怕,却又欢喜。
那男子朗声赞道:“拜天!”
小船穿过一个桥洞,又是一个桥洞,曲曲折折的行了良久,来到一处白石砌成的石级之旁。丁珰拾起船缆抛出,缆上绳圈套住了石级上的一根木桩。她掩嘴向石破天一笑,纵身上了石级。
丁不三笑道:“今日你是娇客,请,请!”
石破天不知说什么好,迷迷糊糊的跟在丁珰身后,跟着她走进一扇黑漆小门,跟着她踏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弯弯曲曲石路,跟着她走进了一个月洞门,跟着她走进一座花园,跟着她来到一个八角亭子之中。
丁不三走进亭中,笑道:“娇客,请坐!”
石破天不知“娇客”二字是什么意思,见丁不三叫他坐,便即坐下。丁不三却携着孙女之手,穿过花园,远远的去了。
石破天见丁珰已向中庭盈盈拜倒,正犹豫间,那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跪下来叩头。”又在他背上轻轻推了推。石破天心想:“看来是非拜不可。”当即跪下,胡乱叩了几个头。扶着丁珰的一个女子见他拜得慌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男子赞道:“拜地!”石破天和丁珰转过身来,一齐向内叩头。那男子又赞道:“拜爷爷。”丁不三居中一站,丁珰先拜了下去,石破天微一犹豫,跟着便也拜倒。
那男子赞道:“夫妇交拜。”
石破天见丁珰侧身向自己跪下,脑子中突然清醒,大声说道:“爷爷,叮叮当当,我可真的不是什么石帮主,不是你的天哥。你们认错了人,将来可别⋯⋯可别怪我。”
丁不三哈哈大笑,说道:“这浑小子,这当儿还在说这些笑话!将来不怪,永远也不怪你!”
明月西斜,凉亭外的花影拖得长长地,微风动树,凉亭畔的一架秋千一晃一晃的颤抖。石破天抚着左肩上的疤痕,心下一片迷惘。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脚步细碎,两个中年妇人从花径上走到凉亭外,略略躬身,微笑道:“请新官人进内堂更衣。”石破天不知是什么意思,猜测要他进内堂去,便随着二人向内走去。
经过一处荷花池子,绕过一道回廊,随着两个妇人进了一间厢房。只见房里放着一大盘热水,旁边悬着两条布巾。一个妇人笑道:“请新官人沐浴。老爷说,时刻匆忙,没预备新衣,请新官人将就些,仍是穿自己的衣服罢。”二人吃吃而笑,退出房去,掩上了房门。
石破天心想:“我明明叫狗杂种,怎么一会儿变成帮主,一会儿成了天哥,叫作石破天也就罢了,这时候又给我改名叫什么‘娇客’、‘新官人’?”
他存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看来丁不三和丁珰对自己并无恶意,一盘热汤中散发着香气,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衣衫,便在盘中洗了个浴,精神为之一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