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 / 3页)
城门,一切照常,照常看守,照常例检,恰巧又是韩大叔跟小刘当值。
看见一路而来的队伍,小刘捅了捅韩大叔的手臂,“嘿,你看到前面的大红色轿子没有?告诉你,那是梅家大小姐的喜轿,啐!你说这娘们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在梅太老爷的丧礼中嫁人!”
韩大叔“呸”了一声:“她那啥还能嫁人?残花败柳,是给人家当小妾去的啦,没有听说么?她可是亲自送上门去给人家当暖被的。”
小刘露出垂涎暧昧的笑:“嘿嘿,原来梅大小姐感到闺中难耐啊,早说嘛,我小刘的房门可是欢迎得很,哈哈……这么美的女人,慢慢调教一番肯定很销魂蚀骨。”
韩大叔拍了拍他的头:“做梦吧你,人家暖的可不是一般人的床,你?你有钱吗?”
然而,众人都低估了梅寒雪,因为直至现在,梅庄依然张灯结彩,铺红挂囍,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也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现在大家都在猜梅寒雪会不会让夫婿阻挡在门外甚至撵回梅庄,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梅庄里,锣鼓喧天,梅苑深处,一道殷红色的身影款款而出,柔软的喜帕,绣着金黄色的凤凰,展翅欲飞,喜气洋洋。
梅家看似喜庆的表面,却掩盖不住庄里的波涛暗涌,大家的脸色异常难看,同情?嘲讽?愤怒?估计都有吧。
一阵响亮的鞭炮声,寒雪身着大红喜服,窈窕婀娜,柔软如丝的喜帕盖住了她,红色的垂帘下,是一张散发着异样桃红的精致美颜,楚楚动人,哀哀凄凄,寒雪在喜娘的搀扶下,步伐依依沉重,一路走来,她能够感受到两旁仆人强烈鄙夷的视线,那一道道仿佛欲射穿她灵魂的目光,一次次地凌迟着她的心,只有将力量托付于喜娘,她稳住羸弱的身子,不让自己表露出一丁点的不自然,嘴边勾起一抹凄楚的淡笑,终究,她还是不够坚强呵,从此,她将会是梅家的耻辱,当她远离梅庄,没有人会愿意记得她,大概恨不得将她从记忆中抹掉吧。只是可惜,她是一个永远无法磨掉的污点,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或许是没有资格将自己从历史中撤走,芸芸众生,浮浮沉沉,起起落落,世事无奈,命运无常,能够主宰自己人生的又有几何?
跨进喜轿,当轿帘缓缓放下,顿时整个狭小的空间一片暗红,随着一声:“起轿!”一滴清泪滑落,溶进红色的摇摆上,然后慢慢扩散,仅是一滴,再无其他。
“啐!还分什么贵贱,滚上被子,衣服一脱,还不是那档子事,她要的不就是这样嘛,我小刘腰力好得很,足够满足她的啦。”小刘不服气地对着经过的红轿子大声嚷嚷,言辞间尽是调戏。
寒雪紧紧地捏住衣摆,没有出声,也没有流泪,她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仍而,真正听见,还是像一根针一般刺入心扉,痛得叫人直抽气,梅寒雪,你不可以被打倒,至少现在不可以,真正的难堪还不是这些,想到即将来临的处境——源自他,她就不仅颤抖着,他……又会如何羞辱她?一切皆是未知数。
楚亦潇当然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闭上黑眸,假寐,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队伍依旧稳稳地走……
城门外荒凉处,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冰山雪路,摇撼着古树的躯干,偶尔可以看见散落的茅草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被弃置在此处,没了门窗,只有几把枯草还残留在那不肯离开,冷森森的雪花撒进枯草里,它们一阵哆嗦,不久又恢复死寂。怪声怪气的吼风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驯服的奴隶,它可以任意地蹂躏他们,毁灭他们。
爷爷,请原谅小雪的不辞而别,如果有朝一日小雪能够解开梅楚两家的心结,再高高兴兴地回来向您老人家请安好吗?
哀到深处,绝望到极点,迸发出来的反而是义无反顾的决心,她清明的美眸一派凛然,既然上天给她安排了这条不归路,那么,她至少可以选择坚强地面对,爷爷曾说,只要信念没有消失,也许下一刻就是转机。为了梅家,为了爷爷在九泉之下不再受愧疚的折磨,为了楚家子孙不再受到仇恨的牵绊,她就算红颜薄命,只要牺牲得有价值,又有何惧!
送嫁的队伍已经走远,犹在梅庄门口眺望的人,只有小英一个,她努力憋住自己那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风雪中颤抖着,小姐,小英不哭,小英祝你幸福,你一定会回来看小英的,一定会!
热热闹闹的队伍一路来到郊外寒楼处,停下,等待。
楚亦潇率着随从迎雪而致,他使了使眼色,一旁的石管事上前一手拉开红色的布帘,楚亦潇豹眼微眯,望着轿里头镇定不动的新娘子,带着点点残酷的讽笑,他笃定了里面的美人的身份,点点头,他旋即跨上另一边等候着的大马车上,摆摆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离开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