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枪伤? 3(第1 / 2页)
黎江北心里掠过一层失望,记忆中,盛安仍很少说空话,说套话,他的讲话就跟他的学术文章一样,言简意赅,直击主题,怎么今天……
他轻轻放下笔,朝会场扫了一眼,会场中气氛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了一层神秘。包括爱发牢骚的师大刘教授,今天看上去也特别严肃。
是不是我的神经绷得过紧,太急于把问题摆出来?还是会议召开之前,高层统一了调子?黎江北反省着,疑惑着,反把盛安仍后面讲的话给漏听了。
黎江北止住脚步,考虑要不要返身上去。
这个晚上,黎江北最终还是没能跟周正群他们打上照面,到楼下不久,他便接到一个重要电话,要他火速回到江大。电话里说,江大的学生正在私下串联,想为长江大学学生声援。
可怕的事最终并没发生,两天后,张朝阳终于苏醒过来,从死神手中捡回了一条命。另一个消息是,在黎江北等人的努力下,涌动在江北大学学生中间的过激情绪也得以平息,校方宣布,江大学生目前思想稳定,秩序良好,正在积极响应校方号召,全力投入到搬迁工作中。
调研组第一次会议在金江宾馆召开。会议由政协主席冯培明主持,算是把欢迎会和见面会放在了一起。黎江北发现,冯培明的脸色较两天前差了许多,眼圈有点黑肿,一向梳得很光亮的头发破天荒地带给人凌乱的感觉。坐在他身边的,就是调研组组长盛安仍。盛安仍表情严肃,这张脸留给黎江北的印象,总是那么严肃。他是一个作风严谨敢于较真善于较真的人,这一点,黎江北很是钦佩。不过盛安仍这次来,黎江北感觉有些奇怪,按说那天路上受阻,盛安仍就该有所行动,两天过去了,盛安仍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有消息说,两天里他见了三个人,省委庞彬来书记,政协主席冯培明,还有老领导夏闻天。据说三个人当中,他跟夏闻天谈的时间最长,约见地点居然就在夏闻天家里。
这就越发让人奇怪,盛安仍到江北,首先想到的竟是夏闻天!这么想着,黎江北将目光投向夏闻天。今天这个会,夏闻天来得早,会议还没召开前,黎江北跟他在接待室简单聊了几句,话虽不多,黎江北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夏老心情不错,女婿孔庆云的事,一点没影响到他。
他的身份既不容许他对张朝阳不闻不管,更不容许他火上浇油,把事态扩大。但他是一位教师,更是一位父亲!站在楼道里,黎江北感觉有无数股火苗在心里乱蹿,要把他的胸腔烧穿。又像是一把钢针扎在心上,随便动哪一根,心都要剧痛。
艰难地熬过一个小时,急救室那边还是没有消息,黎江北不敢再等了,他想提醒舒伯杨,实在不行,就把人往北京转。不管张朝阳是不是跳车逃跑,这个孩子必须得救活,他要是出现意外,长江大学这团火,怕就再也别想灭了。
恰在此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黎江北回头一望,见是吴潇潇。奇怪,她不是去见调研组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黎江北正在犹豫要不要迎上去,就见周正群带着几个人也出现在楼道内。他慌忙一闪,躲开了他们的视线。
不知怎么,黎江北今天不想见到周正群,更不想听他对这件事作什么解释。他一相情愿地认为,周正群是跑来灭火的,这两年,周正群留给黎江北的印象,更像是个灭火队员。他主管的文教卫这一摊子,哪儿一碰都是问题,哪儿一翻就是陈年老账,那些敏感的、棘手的、想处理而又处理不掉的事,早把他的双腿绊住了,哪还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创新和发展中去!他这个副省长,当得窝囊啊。黎江北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更不想跟他有什么争执,如果这阵儿走过去,他真是保不住会把火发到周正群头上。他想去楼下,在五月的夜空下透透空气。刚到楼梯转弯处,就听吴潇潇在楼上大声痛斥起来。
黎江北并不知道,吴潇潇并没陪盛安仍他们去宾馆,盛安仍倒是很想跟她多谈一会儿,但吴潇潇心里牵挂着学校,跟盛安仍客气了几句,驱车就往学校去。在那座没有围墙的临时校园里,吴潇潇一听公安带走了张朝阳他们,也顾不上了解详细情况,就又往公安局赶。路上副校长简单向她汇报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据同学讲,张朝阳是激动了一些,他质问了冯培明,并公开表示不愿跟冯培明对话,要求跟中央来的领导对话。冯培明不同意,张朝阳说:“主席大人,你害怕了是吗?长江大学的今天,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一个坚强的老人。黎江北将敬仰的目光投向夏老,正好夏老也在望他。四目一对,夏老温和地笑了笑,黎江北受到鼓舞,收起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开始专心听起会来。
冯培明的声音略显低沉,暗带着沙哑,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的缘故。他先是向与会者介绍了调研组八位同志,然后又向盛安仍他们介绍了黎江北等三人,接着就讲起这次调研的重要性来。黎江北留心听了几句,发现冯培明的讲话已跟上次有所不同,他没提“教育产业化”这个词,也没特意强调闸北高教新村,只是笼统性地将江北高教事业这些年取得的成就作了概述,然后就谈存在的问题。
冯培明在会上公开谈问题,而且作为重点来谈,实不多见。江北高层中,冯培明向来是最乐观的一位,从当副省长起,他讲话就喜欢高调,兴办闸北高教新村那些年,调子更高。黎江北印象中,冯培明是一个能把普通事件渲染得激情勃勃的人。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唱起了低调。
黎江北边听边做记录,冯培明今天的讲话,等于是给他们三个定调子,如何配合全国调研组开展工作,调研中具体从哪些问题入手,如何寻求解决途径,都要遵循今天的讲话精神。记着记着,黎江北困惑地抬起了头,冯培明表面上是在谈困难,谈不足,话语里,却时时刻刻强调着一点,那就是,江北高教事业的成绩是主流,有目共睹。至于存在的这些问题,是发展中不可避免的,况且他林林总总说了那么多,黎江北记到笔记本上的,全是小问题,是全国各地共有的普遍性问题,比如资金,比如观念,比如政策的不配套、教育资源的不均衡等等,实质性的,却一件也没提起。对长江大学和江北城市学院等敏感性话题,更是只字不提。这就是说,冯培明在向调研组打招呼,不管你怎么调研,一个根本不能丢,那就是强调主流,强调成绩,即便硬要挑刺,那也只能挑带有普遍性的刺,不该碰的地方,谁也别碰!黎江北把目光投向盛安仍,他相信,冯培明话里话外的意思,盛安仍不可能听不出来。可惜,盛安仍像是没一点反应,仍旧毫无表情地坐在主席台上。
冯培明讲完,轮到盛安仍作指示,会场响起一片掌声,黎江北也鼓了掌。鼓完,他竖起耳朵,留心盛安仍怎么开场。遗憾得很,这天盛安仍只讲了几句礼节性的话,大意就是这次下来,要在地方党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要充分尊重地方政协的意见,虚心学习,广泛交流,争取把工作做细、做扎实。
这句话闯了大祸!话说完不到一分钟,冯培明还处在惊讶中,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已出其不意地将张朝阳扭到一边。张朝阳跟工作人员据理相争,有人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乱讲话,张朝阳一气之下咬了对方,结果就被闻声赶来的警察带走了。
“他怎么能这样!”吴潇潇恨恨地说了一声,不知道她是在说张朝阳还是在说冯培明,副校长刚要问,就被她一句抢了过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学生会闹出这么大乱子,居然不知道!”
两个人从省厅跑到市局,又从市局返回到省厅,来回几趟,就是打听不到张朝阳被他们带到了哪里。举止文雅的吴潇潇终于发了火,她冲接待她的一位警察说:“我是长江大学校长、归国华侨、香港吴氏集团董事局主席,我以一个校长的名义,请求会见你们厅长,如果今晚见不到被带走的学生,长江大学发生混乱,后果由你们公安厅负责!”
半小时后,公安厅一位处长接见了她,支支吾吾,仍是不肯讲实话。吴潇潇意识到不妙,如果只是把学生带走,公安方面犯不着这样。她掏出电话,就要打给省委常委、统战部部长,那位厅长才急了,半遮半掩地告诉她张朝阳受了枪伤,正在抢救。
“啊?枪伤!”吴潇潇的声音又响起来,像是在冲张处长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