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门檡子多 穷人孩子多(第2 / 4页)
“家有万担粮,不敢就着萝卜吃干粮”。因为那样好吃,吃的就多,费粮食。程九石四十多了,开理石矿几年了,才不论那一套了。
而程经阔家,老根上以来过日子就是“有了大口入,没了把嘴住”。下来玉米,等不及晒干,就拿到石碾上压一压,做黄饼子吃。吃净了粮食就饿着肚子佝偻着身子找寻树皮草根吃。
十块大洋赎回来的程山他爹,家里人在赵公元帅面前烧香祷告了一天一宿,多谢财神爷肯帮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程经阔他爹蜷缩在连炕席都没有的土炕上睡了一天一宿,醒来后得出的结论是:没钱什么也不怕。
还话挺灵验的,还真让他给说着了。到后来划成分,程经阔他爹自然划成好成分,孩子都跟着沾光,程经阔就能当兵。
回家的路上,看到程经阔爹衣服穿得单薄,酒劲儿过了,小西北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就把自己的皮袍子脱给他穿上。自己身上有皮坎肩,只是没有袖子,胳膊冷,就把程经阔爹的破大褂子穿在自己身上。
回家路过埠上的时候,木头轱辘的笨车子“吱吱幺幺”把埠洞里的土匪给招引出来了,他俩被押进了埠洞。
在盘算俩人各要多少赎金时,难坏了土匪:看他俩穿着,一个里面穿得好,一个外面穿得好;看手上的膙子,都差不多厚。
头目想了个主意,把他俩分别关押在两个埠洞里,眼前放一条黄花鱼,两个大馒头,土匪躲在观察孔后面看他俩的吃相。
程经阔他爹三两筷子把鱼肉撸干净了,抓起大馒头,三两口就揎进大嘴里,吃的是满口淤塞,撑得腮帮子鼓老高;程山他爹先吃鱼头鱼尾,再把鱼骨头咂吮净尽,才开始一点一点吃鱼肉。对于馒头,也是一副舍不得吃、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细细地咀嚼回味的样子。
程山家富农,害得程九石费老大劲才说上家口。
程经阔复员后在村里当干部,指挥社员们战天斗地。
程九石富农崽子,白天老老实实下地干活,晚上和全家人一样,都不怎么睡觉,爹爹程山进进出出地忙活什么,婆婆和媳妇坐在炕上灯下做手工纳鞋底子。
村里的小偷每次光临,见总是这个样子,愣是不得空儿下手,就恨恨地骂他家是“夜猫子”,后来不知怎么传开来了,成了外号。
程九石半夜就起,骑自行车跑到离家六十里外邻县的朱桥集,贩卖地瓜干子换钱,早饭时间返回,不敢耽误上午出工。他把那门轴上都抹了黄油,这事干了有六七年的光景,街坊邻居硬没听到过什么动静。村干部程经阔自然更不知道,否则,哼哼。
头目踹了程经阔他爹一脚让他赶紧滚蛋,同时转身又踹了小匪一脚,呵斥他业务不熟练,绑来个穷光蛋。
程山他爹,家里卖了一匹大黑骡子,化了十块大洋才赎回家。
程山家老辈子起,就信奉“一顿儿省一口儿,一年省一斗儿”的过日子之道,不舍得吃喝,口攒肚子省的,积攒几个钱儿,够买一分买一分、够买半亩买半亩,置上田产。
程山他娘,小脚捯呀捯呀的,路上见到半拃长的小枝条或粗草棵,也要弯腰捡起来夹在腋下,回家生火做饭用。
程九石长到三十多岁,那一回在马掌铺里跟伙计们打平伙,才头一次吃到玉米面搀和豆面的大黄饼子,以前家里一直是吃玉米面搀和地瓜面的杂合面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