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炸鸡蛋” 和‘鼓槌子’程丰年(第1 / 4页)
权当借尸还魂,小老邓儿,就是另一个自己,还将活在这个世界上。
讲B讲**,本来是年轻人的事;老人在一起,讲粮讲草才是正经。
粮和草,是老百姓须臾不离的两件事,挂着嘴上,一点也不奇怪。当年地里不出粮食,烧草也不多,到处都被人们用筢子搂遍了,像篦子篦过一样干净。现如今,粮多了,草也多得到处是,就连屁股底下坐着的大枣树下,也长满了灰菜和蒿草。
唠叨粮和草,已然没有兴趣。
当年侯宝林的相声“炸鸡蛋”,呲啦第二声又炸的是鸭蛋,为什么那么让人喜欢呢?人们在用耳朵听的同时,嘴巴里早已有口水浸出,咂摸着的是炸鸡蛋的美味。
七
按老理儿说,大枣树下车子铺里的这些老人,本不该讨论评说这一类事情,都是孙男娣女一大群的人了,张口闭口男女之事,让人牙碜,有些为老不尊的味道了。
事实上,这些人都到了年老无性欲的岁数了。活跃、忙碌的生活到了此时也大都结束了。他们大多已经放弃了花样繁多的幻想,手脚的不便更停止了一切具体的肢体行为。周围的人群是属于新的、陌生的一代,他们所隶属的一代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迅速。他们真舍不得离开眼前的世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是他们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如何快乐地过好每一天,如何才能延年益寿,是他们经常想到的人生重大课题。活到这把年纪,这才理解秦始皇为什么费那么大劲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年轻时却只是当笑话听和说。
岁月不饶人。眼见得老伙伴们被老天爷像间苗一样隔三差五地拔走,想想自己也是今晚脱了鞋和袜,明早不知穿不穿的人了,心里就产生莫名的恐慌。他们极想更多地享受一些这个世界的果实,不管是物资的还是精神的。他们当中的有些人,因此竟然到了被子女指责为自私的地步。
侯大师复活,再怎么抖搂他那艺术高超的相声,也不能把今天的年轻人炸个鸡蛋就给呲啦笑了。
眼下,谁会为吃的和烧的发愁哪;可是在过去,这群人都亲身经历了想填饱肚子都是奢望的苦难日子。
“主席说过,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程经阔是干部出身,有他在场,国家大事的话题谈论的多一些。可是,毕竟是身处齐夷山区之地,七八十岁的山民,有的长达四五十年没有到过县城了,外面的世事,只是通过耳朵梢子的功夫得来的,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国家大事大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你知道的我也知道,几句话就梳理完毕。
谈论男女之事也只是就事论事,过过嘴瘾。人老了,得逼着自己多开口讲话,多把嘴巴张开。整天闭着嘴巴不开口,嘴里的口气会憋酸变臭的。
程秋雨的爹小烧包程效圣,非要程秋雨给他老两口买上液晶电视。秋雨的孩子上大学,又要买房子,花费很大,秋雨自己家里还在看老牌子电子管的。没有办法,只好买给他。
当然,这只是特例,大多数老人,还是省吃俭用,以期死后留个好名声。
老人们所积累的丰富知识和经验,使他们对事物的研究比起以往更加容易和有趣。无数以前还是云苫雾罩的东西,现在都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觉得,自己一肚子两肋巴的净是学问,无人传承的话,不长时间就会跟自己一起爬了烟囱,化为朵朵白云了。
眼前的南方山人小老邓儿,充当起容器的重要角色,冲着夜壶释放出来的感觉有多受用,讲完心里的话就有多受用。对着他,老人们潜意识里,正在把自己一生的生活经验精华,冲注进去。在内心里,稍稍减少了一些因为将要把自己仅剩下的唯一一点有用的东西带入地下所引出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