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第147节(第2 / 4页)
僧秀道,“师兄说,那是在探索修士如何能在灵炁散失的穷途末路之下延续道统,是为周天谋求出路,也是对大道,对佛理的探究,因此并不厌倦,反而其乐无穷。”
他一声梵唱,合十道,“小僧便说,这只是如凡,其实师兄也还是以大神通者的眼光在看待这个世界,他以体恤凡人、贴近凡人自诩,其实并不真正懂得凡人,无法真正欣赏凡境中蕴藏的种种道理。实则大道三千,不论是须弥芥子,都是如一。或许是小僧道途已绝,心中反而有些明悟,只觉这凡境之中,也有无穷佛理道妙,只是尚需细心体会,便是山水如一,那人心变迁,一样是引人入胜。小僧既然已修不得自身,那便修众生,也觉喜乐。”
僧秀这般体悟,也让阮慈不无诧异。实则许多和人心有关的大道,也会落到凡人之中,采集众生情念,或和瞿昙越一般,化身无数,品味不同人生。只是这些化身,最终都还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感悟,很少有人和僧秀一般,完全放弃自身道途,从修自身转为修众生。
阮慈和三人分手之后,倒是并未即刻返回宗门,而是先往时间瘴疠处来,想看看这处时间绝境发展成如何模样,是否已有太一君主的道统开始流传。其实距离他们上回来此,只是过了数十年而已,对于道祖来说,这完全是微不足道的时间,甚至瘴疠可能完全没有变化。不过她想要穿梭回谢燕还所在时空,探询隐秘,自感还需再参悟《阴君意还丹歌注》,倘若在时间道域中悟道,自然是事半功倍,这一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空的。
不意今日从上空飞过时,灵觉却感应到僧秀就在附近,当下自然按下云头,传音请他前来一晤,以金丹修士灵觉,虽然身在高天之中,但地底深处的阴霾都是瞒不过她,更何况是些许凡人农户的议论呢?因便问道,“你这一向在这里,是参的什么禅呢?此处本来是两宗战场,如今灵炁也还有些波动,却不是参禅悟道的好地方。”
僧秀笑道,“正是如此,这里原本也是无垢宗治下佛国所在,如今因思潮一事,无垢宗被太微门惩治,只能将此处放弃,原本在这处的佛国子民回迁以后,便少了大阵庇护。小僧这些时便在左近为他们平复灵炁、调理天时,因此逐渐积攒了些许人望。”
这些事情不但长久繁琐,而且无垢宗也不可能给予奖赏报酬,否则便等如实际上仍对这处地域保持控制,僧秀这样做,可见对自身修行已然绝望,阮慈不免皱眉问道,“此次出门修行,可是在宗门内受人排挤?”
说来,僧秀既是白衣菩萨破入无垢宗的因缘凭借,又是阮慈和太微门最终拔除思潮的机缘,虽然本人全然无知,绝非故意,无垢宗这番风波,若说全是他引来的,倒也不算错。僧秀摇头道,“师长们都是明理之辈,老师从思潮中解脱后,只是为小僧惋惜。无垢宗如今已无余力为小僧弥补寿元,再造道途,此生想要踏入比丘境,希望已是渺茫。”
阮慈听了,也是欣慰,笑道,“这一来我也安心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我们出门一趟,奇遇不少,如今我要觅地闭关,服用三生池水,这一闭关也不知长短,出关后将要破境元婴,或许此次出游,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候。”
四人都是修道中人,本就洒脱,听闻阮慈此语,便知道她在小寒武界中别有奇遇,便也不再强留,正好姜幼文还要游历各地,再寻奇毒,而苏景行要带沈七回燕山去圆满关隘,便各自定下后约,在千山之顶,明月之下道过再会,清啸声中,分做三路遁走。只在云端留下点点虹光,徘徊不去,更有那临别之言萦绕霞畔,笑意犹在。
“下次相会,定然又是风起云涌之时,届时周天大劫将会如何,无人可以预料,诸位道友,珍重珍重!”
第330章 僧秀机缘
“喂,僧秀,僧秀!”
他显然已接受事实,和悦之色不变,对阮慈合十一礼,似是在感谢她面上浮现的惋惜,徐徐又道,“小僧心中固然也很是遗憾,但却因此反而参破一层禅理,反而得了清静圆满。因此自愿出门行走,为四周居民平复灾祸,也算是略微弥补因我而起的这许多因果。”
又笑道,“这论理都是该当的事,只是此地百姓不知就里,而且昔年那批老人也逐渐逝去,因此反而对我感恩戴德,小僧却是愧不敢受呢。”
对修行人来说,数十年甚至都不够闭关一次,但对百姓来说,却已是几代血缘的递嬗。阮慈不由问道,“你便在此守了数十年?终日见的都是一样的风景,难道未曾从心中生尘生倦么?”
僧秀摇头道,“不曾,只觉心中平安喜乐。师兄也曾问我,我便反问师兄,昔日寺中师兄弟,虽有修为,却如凡人生活了数百年,难道不曾厌倦?”
阮慈对无垢宗现状也十分好奇,只是她的身份倒不便拜访,听僧秀说起,也觉得十分新鲜。忙问,“贵师兄如何回答?”
青山绿水之间,一位小和尚正双手合十,在山路上赤足行走,神色端肃中带着和悦,时时转目欣赏这周围风景,又和松风竹唱相互应和,梵唱不休,更停下脚步,向着山坳中正在耕作的农夫遥遥行礼问好,亦是惹得这些农夫慌忙还礼,只有些不懂事的孩儿在田垄间跳来跳去,笑着招呼道,“僧秀,到村里来坐坐!”
那小和尚面上笑意微微加深,正要点头应诺,神色却是一动,起身化为遁光,往高空而去,令山坳中众人都停下锄头,眺望着那遁光去处,不免也有羡仙之叹,各自说道,“如今日子好过得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佛家会重开山门,若将我们家小儿也收去做个小沙弥,该有多好!”
“倘若能如僧秀师傅一般,那就真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了!”
“你瞧,你在百姓中人望很高呢!”
此时高空之中,僧秀却已是盘膝而坐,笑同一名白衣少女叙旧,这白衣少女容色平凡,唯有一双眼甚是慧黠,偏偏有种不同寻常的气质,僧秀笑道,“慈檀越只是爱笑话我,不过是我近日在这附近游历参禅,多少和他们有些往来而已,倘若檀越在此行走,不过数月,想来他们口中念叨的人名便会换上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