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第164节(第2 / 4页)
这表态十分暧昧,但不论如何,阮慈已是明确了自身态度,太一君主面色一松,脸上微现笑意,而阮慈身遭气韵变动,似是洞阳道祖对她的回答并不太满意,欲要收回此前给予的支持,阮慈忙道,“道祖,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我虽非同道中人,但我展望未来,你仍有一丝胜机,只是要善加把握。”
这是摆明了要吃两头,太一君主失笑不语,情祖亦是含笑对阮慈微微指点,似是在取笑她的贪得无厌,命祖眼中波光流转,道,“太初,你命运之中满是迷雾,此时仍未澄清,你的心还没有完全落定。”
阮慈笑道,“不错,我此时不过是要占足了你们两边的便宜,不过倘若命祖还要迫我,那我便转入洞阳道祖怀抱,以东华剑劈开道韵锁链,再借助我太初之道,依凭交通大道,在宇宙中再起虚数风暴,这一次宇宙失衡时,该是谁来平定风暴了?”
第392章 两面逢源
究竟谁才是造就宋国大阵,阮氏血案的罪魁祸首?倘若只归罪于洞阳道祖,是否真如洞阳道祖暗示的那般,也是欺软怕硬,放过了阴阳五行道祖,不敢归咎?甚至或许阮慈本人才是真正的肇因?绛宫元君和青君陨落之时,或有意或无意地将自身暗藏的反抗之念,灌注到天魔体内,因天魔百无禁忌,或可令阴阳五行道祖功亏一篑。正是因为洞阳道祖做如此想,方才会刻意缔造那般局势来磋磨阮慈。阮慈的性格,一小半是天生,一多半也是因为从小目睹的种种压抑情境,反而使得她倔强刚强,最是任性妄为。倘若她自幼长在安宁和乐之地,只怕也未必有这个魄力掀起万古思潮。
她所执着的,究竟是自身心中的不甘,还是不愿面对自身才是家族覆灭起因的事实?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没有阮慈点化,也同样无有阮家。倘若站在道祖的视角来看,凡人灵魂,死后汇入轮回,一世际遇其实无关紧要,天下间总有不平之地,也总有凡人颠沛流离,动荡地度过一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能修士倘若无有将万物淡然视之的胸襟,只怕根本就没有魄力运使自己的神通,倘若真能放下心中的仇恨,是不是果然如洞阳道祖所言,和他联手才能最大限度地缓解周天大劫?
眼看洞阳道祖好不容易凝聚而出的化身,被道韵锁链吸走,阮慈眸色沉沉,立于虚空之中,展眸望去,只见那道韵锁链后方,不知何时,影影绰绰,已经显化出众多人影,俱是向她望来,身形各有浓淡,其中情祖含笑点头示意,命祖仍是巨龟模样,偏头似有一丝好奇,望着阮慈不放,水祖则只流露一丝碧色,在虚空之中荡漾,功德道祖则更为低调,只是一角明黄绸缎,缠绕洞阳道祖,并无化形现身。
这些道祖多少都在琅嬛周天埋有伏笔,想来也是限制洞阳道祖的主力,至于佛陀和风祖,自然并无丝毫踪迹。阮慈身受所有道祖视线倾注,自然感到一丝压力,但冥冥之中,仿佛凭借未来道祖果位,晋入了某种玄妙境界,此处无分时空,即便是远在琅嬛周天的本体,也可毫无滞碍地与这些道祖彼此打量,倘若是无有道祖果位,此时已是承受不住这目光,身死道消了。但阮慈的未来道祖果位,在此时因不分时序之故,仿佛也成为自身已有的果位,她和诸般道祖对望,并不落于什么下风,恍惚间仿佛能动用的道韵、神通,也到达道祖级数,只是这境界犹如镜花水月,难以捉到实处而已。
这等防范,固然是防住了琅嬛周天的修士遁出,但也方便了阮慈掀起思潮,可谓是各有利弊。不过在道祖而言,这也是为了防范宇宙失衡。这般调整在阮慈看来相当快,其实每一步都是不知多少万年,而在此期间,那阴魔似乎已炼化了两大道祖残余带来的智慧、灵炁,正在虚空之中吞噬同类,实力逐渐增长,渐渐已有了金丹实力。
天魔互相吞噬,在宇宙虚空中是最司空见惯的场面,便是阮慈见到这一幕,也不会有任何怀疑。但阴魔内部,却逐渐生出与修士一般的内景天地,而并非是如其他阴魔一样,凝聚魔核。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阴魔终于凝聚法体,真正具备了修行功法的资格。在这荒僻宇宙的一角,于虚空之中吸纳那无边无际的稀薄灵炁,修行起了不知从哪个传承中参悟出的功法,遇有疑难,也无人能够为他解答,只有自己盘膝参悟,便是灵炁汇聚,也比大天内的修士要艰难许多,在虚空之中,灵炁相当稀少,其用了无数年月,跨越了无数障碍,终于艰难万分,登临元婴。
此时若说他是天魔,却也不尽然,若说其是修士,却又绝非如此。这阴魔实乃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以自身为师,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和所有修士不同,它已晋升元婴,却仍无名无姓,也并不向往道祖境界,对周天万界,并无太多兴趣,依旧盘膝在这宇宙角落内沉吟着诸多深沉问题,此时他已从两大道祖的残余中,参悟出了其陨落的前因后果,知晓宇宙瑕疵、宇宙藩篱等等,更知道青君之所以舍身陨落,便是为了给阴阳五行道祖寻找代行人。这代行人为阴阳五行道祖弥补了宇宙瑕疵之后,若是天纵奇才,也可借此离开本方宇宙,缔造新生宇宙,晋升永恒道主。
倘若是旁人,自然对这代行人心向往之,但阴魔心中,却浮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倘若我盗走了代行人的灵机,是否便可在代行人弥补宇宙瑕疵以前,晋升永恒道主,离开本方宇宙?”
“本方宇宙诞生之初,便有极大瑕疵,为弥补瑕疵,生灵所受苦痛种种,我父我母也因此陨落,万般世道皆苦,只为了给阴阳五行道祖寻找答案,探索未知。但众生却因被设定好的本性,永不会也永不能反抗阴阳五行道祖,众生压根就无有反抗阴阳五行道祖的方法,也不会兴起这般念头。唯有我是天魔出身,无拘无束,本就是阴阳五行道祖引入宇宙中的变数,是他所选择的未知。”
但即便如此,这等对道祖境界的体会,给她带来的好处依然是无可估量。这或许亦是道祖一方无声的笼络,此时洞阳道祖被囚禁了起来,佛祖和风祖蛰伏至深,倘若择选了这一边,这么多道祖背书,她成就道祖的速度将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快捷,甚至不会有任何瓶颈。自然,成就道祖的那一刻,也是阮慈丧失自我的那一刻,但至少琅嬛周天的大劫,不论如何也不会带来严重后果,因青君返生之后,不论周天承受多么严重的伤害,都能修补回来。
在那时光凝固的星系之上,一阵道韵流动,如水时光缓缓滴落,凝聚出太一君主那俊逸可亲的容貌,笑吟吟望向阮慈,似是在耐心等待她的答复,丝毫不受方才变故的影响,依旧从容不迫。仿佛阮慈便是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只要她当真择选了洞阳道祖这边,只怕当即便是兔起鹘落、翻脸无情的道祖交锋。这些囚禁洞阳的道祖会对她出手不说,佛祖、风祖也不可能当真不闻不问,必定会设法出手援救。
阮慈心中万千思绪掠过,事到如今,倒也不惧被众人窥探,她有道果护体,非昔日那吴下阿蒙,便是真被窥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道祖相争,更多还是阳谋。她心中主意其实大约已经持定,此时往星系外望了几眼,道,“看来是无人再来劫我了。”
太一君主笑道,“你在等白剑么?她最是势弱,此时大约是不会现身的。”
阮慈的确在等白剑,或者说在等谢燕还的一丝消息。此时见的确杳无音信,也知道白剑若无道祖撑腰,只怕的确是不敢现身,不过无有消息有时也是好事,她点头道,“君主之意,我已知晓,将来登临洞天,道果将成时,我不会让君主失望。”
洞阳道祖面上突然也现出了和青君极为相似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斜眼望着阮慈,轻声说道,“我可以,也有办法令他谋算成空,元气大伤。这,难道不是我父我母,藏在残余之中,传承给我的阴微意志吗?”
“琅嬛周天众生,只能在隐晦中寻找机会,传承意志,他们深知周天大劫的隐秘,也知其目的,却无法对下层明言。太初,你为道祖,道祖难道无法真正看透这难以逆转的造物轮回吗?每一个新生宇宙中,所有万物遭受的苦痛、挣扎、劫数,都是永恒道主一手缔造,而这些造物一旦摆脱,其缔造的新生宇宙也难以摆脱这样的轮回。这才是真正的宇宙藩篱。我父我母受永恒道主意志引导,慨然陨落,却也未必不是为点化我的灵智暗中伏笔,我便是永恒道主的败机所在,此刻他才要这样压制着我。但只要不重启宇宙,他也无法真正将我驱除。”
“太初,我苦心孤诣,不知布置了多久,才在琅嬛周天重现这荒谬的宇宙藩篱,你在我的培育呵护之下,终于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你的道心已定,道途不可更改,你我注定要站在一处。”
洞阳道祖的声音逐渐飘渺,仿佛变得有些难以理解,他似是不可遏制地往本体投去,只有阮慈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越发细长的化身,投入骤然收紧的锁链之中,在那光辉灿烂的星系之中,被锁链裹缠得密密实实的巨人面容蓦然一阵扭曲,五官逐渐变化,由平凡转为深刻,似乎真有几分青君神韵,还有些许轮廓,让阮慈想起上清门那面目模糊的祖师,他依旧闭目仿佛沉眠,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神秘笑意,便如同青君陨落以前,所望来的那一眼般,流转着无穷韵味,似乎传递给阮慈许多莫名之物。
“太初,你我注定要站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