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 / 5页)
霈文真的不关心吗?不是。他没有忽略含烟的虚弱,没有漠视她的苍白,但,他把整个真实的情况完全歪曲了。他认为这份苍白,这份樵悴,都为了另一个人!他怀疑她,他讥刺她!他嘲弄她!在他的讥刺和嘲弄下,含烟更沉默了,更瑟缩了,更忧愁了。含烟山庄不再是她的乐园,不再是她做梦的所在,这儿成为了她的地狱,她的坟墓!她不愿再对霈文做任何解释,她一任他们间的冷战延续下去,一任他们的隔阂和距离日甚一日。看到含烟和自己默默无言,和立德反而有说有笑,霈文的疑心更重了。于是,他对她明显地冷淡了,挑剔了。他愤恨她的苍白,他诅咒她的消瘦,他把这些全解释成另一种意义。一次,看到她又眼泪汪汪地独坐窗前,他竟冷冷地念了一首古诗:
听出他语气里那份冷冷的嘲讽和酸味,含烟抬起眼睛来瞪视着他,问:
“高先生呢?”
不知心恨谁?
“他收拾了东西,说明天一清早就要离开,现在他也在他房里。”
但见泪痕湿,
就在那哀愁的、闷郁的、充满了风暴的日子里,一条小生命在不太受欢迎的情况下出世了。由于含烟体质衰弱,那小生命也又瘦又小。刚出世的婴儿都不太漂亮,红彤彤的满脸皱纹,像个小老头。柏霈文虽然情绪不佳,却仍然有初做父亲的那份欣喜。可是,这份欣喜却粉碎在柏老太太的一句话上面:
“谢谢你,阿兰。”含烟由衷地说,眼里蓄着泪,“你帮我好好带小亭亭。”
这些话,霈文没有听见,他已听不见含烟任何爱情的声音了,嫉妒和猜疑早就蒙住了他的耳朵,幻化了他的视线。他那扇爱情的门,也早就封闭起来了。含烟被关在那门外,再也走不进去。
“是的,太太。”阿兰说,她相当同情着含烟,在她的心目里,含烟是个温和而善良的好女人,“我会的。”
“哦,霈文!哦,霈文!哦,霈文!别这样吧!我们别这样吧!我是那么那么爱你!”
“哦。”含烟再对那孩子看了一眼,就悄悄地退出了育儿室。走到楼下书房里,她用钥匙打开了书桌抽屉,取出了一册装订起来的,写满字迹的信笺,这是她数月来所写的一本书,一页一页、一行一行、一字一字,全是血与泪。捧着这本册子,她走上了楼,回到卧室中,关好房门。她取出了柏霈文送她的那一盒珠宝,把那本册子锁入盒子里。然后,她坐下来,开始写一个短笺:
深坐颦蛾眉,
霈文:
美人卷珠帘,
我去了。在经过今天这一段事件之后,我知道,这儿再也没有我立足之地了。千般恩爱,万斛柔情,皆已烟消云散。我去了,抱歉,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在我离开你之前,我最后要说的一句话,竟是:我恨你!
“谢谢你!”含烟再说了一句,俯下身子,她轻轻地吻着那孩子的面颊,一滴泪滴在那小脸上,她悄悄地拭去了它。抬起头来,她问阿兰:
“我怎么知道?”霈文没好气地说,就自管自地走出了房间,用力地带上房门。这儿,含烟倒在椅子中,她闭上了眼睛,一层绝望的、恐怖的、痛苦的浪潮攫住了她,淹没了她,撕碎了她。她无力地在椅背上转侧着头,嘴里喃喃地、一迭连声地低喊:
“先生呢?”
“你以为我在恨谁?”
“他在客人房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