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 / 6页)
赵经理退出了房间,柏霈文靠进椅子里,开始研究着手里的几张合同,他勾出好几点要修改的地方。正要打电话找张会计来,忽然看到一群女工紧紧张张地从窗口跑过去,同时人声嘈杂。他吃了一惊,站起身来,他打开房门,看到大家都往晒茶场跑去,他顺着大家跑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簇人拥在晒茶场中,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抓住了正往场中跑去的赵经理,问:
“你在太阳下工作得太久了,”他很快地说,“这样的天气谁都受不了,别担心,我可以让他们把你调到晾茶室或机器房去工作。”
“好的。”赵经理笑了笑,“不过这样一来,大家该抢机器房的工作了。”
她静静地瞅着他,眸子里有一丝研究的意味,那眉峰仍然是轻蹙着的。
“我看到锅炉房里的工人好像苦得很,温度太高了,你通知张会计,给机器房装上冷气机,费用列在装置项内,马上就办,越快越好。”
工人们让开了,他走过去,看到一个女工仰躺在地下,斗笠仍然戴在头上。斗笠下,整个面部都包在一层蓝布中,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手脚也用蓝布包着,这是在太阳下工作的女工们的固定打扮,以防太阳晒伤了皮肤。柏霈文蹲下身来看了看她,又仰头看了看那仍然直射着的太阳。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她移往阴凉的地方,然后解除掉那些包扎物。毫不考虑地,他伸手抱起了这个女工,那女工的身子躺在他的怀里,好轻盈,他不禁愣了一下。把那女工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对跟进来的赵经理说:
“我……怎么了?”她问,试着想坐起来,她的声音细柔而无力。
“大家让开!给她一点空气!”
“别动!”柏霈文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最好再躺一躺,你晕过去了一段时间。”
“晕倒了?”他一惊,迅速地向晒茶场走去。烈日如火般地曝晒着,晒茶场的水泥地被晒得发烫,他从冷气间出来,更觉得那热气蒸人。这样的天气,难怪女工要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女工应该轮班的,谁能禁得起这样的大太阳曝晒?他冲到人群旁边,叫着说:
“别为我费心,柏先生。”她轻声地说,有些惭愧,有些不安,最让她感觉惶然的,是自己竟这样躺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对于柏霈文,她在进工厂的第一天,就已经很熟悉了。她知道整个工厂对这位年轻的老板都又尊敬,又信服。在工人们的心目中,柏霈文简直是人与神的混合体:年轻、漂亮、有魄力、肯做、肯改进而又体谅下人。这时,她才领会到工人们喜欢他的原因,他是多么和气与温柔!“晒茶场的工作不是顶苦的,我应该练习。”她说,“反正工作都要有人做,我不做,别人还不是一样要做。”
“柏先生?”
“谁介绍你来的?”
“你先把合同拿来,我看看吧。”柏霈文接过了单据,一张张看着,赵经理转身欲去,柏霈文又喊住了他,“等一下,赵经理。”
“你厂里的一个女工,叫颜丽丽,我想你并不认识她,她是我的邻居。”
她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他,好半天,她才醒悟地“哦”了一声,乏力地垂下了睫毛。她的头倾向一边,眼睛看着地下,手指下意识地弄着衣角,发出一声好长好长的叹息。
“有个女工在晒茶场上晕倒了。”
“我真无用。”她自语似的说,“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声低柔的自怨自艾使柏霈文心中掠过一抹奇异的、怜恤的情绪。她躺在那儿,那样苍白,那样柔弱,那样孤独和无助。竟使他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强烈的,要安慰她,甚至要保护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