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第1 / 4页)
迟朗倒满三只酒杯,将毓秀的酒杯也揽到自己面前,“皇上保重龙体,你的酒,臣代你喝。”
此一举正和毓秀心意,她便不再推辞,只点头对迟朗道,“如此甚好,朕今日就看一看敬远的酒量。”
迟朗一口气喝干三杯酒,只觉胸中一股热浪流过,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望着毓秀发出一声慨叹,“皇上看重的,是为了自己坚信的事义无反顾,忘却前世今生的忠臣,而不是精巧计算得失,执念输赢的智臣。试问为君者,有哪一个喜欢自作聪明的臣下,是臣太自不量力了。”
毓秀听迟朗的话中满是唏嘘之意,自觉他已有敞开心扉的端倪,禁不住在心中暗喜,“身居高位的不喜欢聪明人,大多是没有驾驭聪明人的信心。朕偏偏要不自量力一次,从今以后,不止喜欢能言敢言的忠臣,也要去喜欢一个聪明人,特别是聪明了这些年,委屈了这些年,却依旧不忘初心,不甘倒戈的方圆之臣。”
迟朗戚戚然道,“若臣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就不会与元知相交至厚。”
毓秀打量迟朗半晌,微微笑道,“敬远的确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朕表『露』忠心,朕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喜欢。你的方式太过迂回,中间也牵扯了太多的试探与博弈。”
她说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说到底,她还是嫌他太聪明。
毓秀看穿迟朗心中的想法,干脆再进一步,“敬远以为母上与我对你的冷漠,是嫌你太聪明?”
迟朗一只手本还握着喝干酒的酒杯,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就把酒杯放下了,“臣不敢。”
毓秀再倒三杯酒, 将其中的两杯推到迟朗面前, “敬远喝过之后, 不妨说一说你觉得我为什么要重用程棉?”
迟朗见毓秀杯酒下肚,眼神已『迷』离, 想开口劝她保重, 又怕被她误解,想了想, 还是没有开口,只仰头把两杯酒都喝干了。
“皇上隆恩浩『荡』,若非当年你搭救程棉,他恐怕也不会有今日。”
毓秀冷笑道,“所以你心里认定,因为我有恩于程棉, 我才会对他另眼相看,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才坚不可摧。”
“臣不敢。”
毓秀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相比程棉,敬远虽升迁的慢些,可在同科的进士当中,你已是个中翘楚了。这一切虽与你经年的政绩分不开,却也是母上没有为你设置阻碍的缘故。因为姜壖的关系,她执政的后几年的确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臣子,她忌讳你,怕你变成另一个姜壖,却又不忍阻碍你的官途,她的纠结,你可明白?”
毓秀喝光杯中酒,伸手拿酒坛之前已经感觉到手软,站起身的时候也一阵头晕目眩,但见迟朗一脸淡然,两颊半点『潮』红不见,她才觉得有点不妙。
原本是打算灌醉他,『逼』他吐『露』真心,却不料,反倒要把自己灌醉了。
迟朗见毓秀拿酒坛的手在发抖,就故作不经意地站起身,想从她手里把酒坛接过来。
毓秀起初还碍于颜面不愿松手,望见迟朗微微蹙起的眉头,才不得不将酒坛送到他手里。
毓秀用手蘸了酒,在桌上写了一个“朗”字, 一边轻声笑道, “有何不敢。知晓元知隐情的虽然只有寥寥几人, 却都是一样想法。我重用元知,的确有我的私心。我对他另眼相看,也确实是因为他刚正不阿的人品。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他只有相信我, 跟随我, 而你……”
话说半句, 毓秀将杯中酒抿了一口,尽管让迟朗去猜。
迟朗没料到毓秀这么轻易就承认她的私心,这与他之前想的大相径庭,他反倒不知该怎么接话。
“臣辜负皇上的期待,请皇上恕罪。臣不是不敢做直言的诤臣,所谓的圆滑世故也并非是臣刻意为自己留下的一个左右摇摆的机会。臣的心与元知的心是一样的形状,只是不想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上,太过明白地表『露』颜『色』。”
毓秀一声轻笑,“元知的心是什么形状,我自然知道,否则你我也不会有今日这一番往来了。在朝为官的,即便大贤如崔公,在林州案之前也会极力隐藏自己的颜『色』,不曾与姜壖正面冲突。我并不是不想你们明哲保身,只是期待敬远在模糊自己的黑白之前,要忠于自己的心,尽言于主。否则,即便你一早决定了但求君心,在我看来,却还是在为自己留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