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调 第三十一章（第2 / 3页）

皇上靠在榻上，身侧两个宫婢不停摇扇散热，随着锦绣扇面的轻摇，我的心也一下下猛跳着，皇姑祖母却始终不发一言，时而颔首，时而缓笑，待所有都翻尽后亦是仔细看了一眼元月的那张，半晌才抬头，对元月颔首一笑。

我拿起对着灯烛细看了片刻，渐明白过来。宫内大多琉璃饰物均出自太原，而看此物色泽和手感，绝不寻常，怕是仅有太原王氏才能拿得出来了。

我看着心中蹊跷，正琢磨时，皇上已挑出四张，道：“朕看中了这几个人的字，婉儿你来评说试试，可猜猜均是出自谁手。”

锦缎上放着个犀角梳篦，色如寒冰，触手湿润光滑，竟是琉璃所制。

婉儿接过纸细看，片刻后莞尔一笑，道：“这几手字都不难猜，皇上这是有意借奴婢之口夸赞一二了，”她抽起一张，道，“王羲之兰亭序，自东晋来多少人以此拓本习字，每个读书人怕都能写出此字，可真正能在御前以此字比试的，唯有范阳卢氏了。卢公子，恭喜你。”

我迟迟不敢下笔，身侧李隆基似是察觉到异样，侧头轻唤了我一声。我下意识看他，只见他轻蹙眉看我，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婉儿打断。婉儿走到我两个之间，笑看皇上道：“皇上，你看这两个，到此时来要眉来眼去，真是羡煞旁人了。”

我抿嘴笑道：“这王寰颇有些心思，日后必会对你有所助益。”他轻摸了下嘴角，笑道：“我宁愿做个闲散的王爷，唯有举案齐眉一人足矣。”我轻翻了下眼，低声道：“可惜你注定要做个姬妾成群的王爷了。”

皇姑祖母但笑不语，眼带深意。

我正出殿时，李隆基已大步走来，与我并肩走下石阶，低声笑道：“你发髻上的梳篦，看着倒精巧。”我扫了他一眼，道：“王爷可猜到什么了？”他轻叹了声，道：“本是没猜到，但见那王家女发上的玉簪，却明白了。”

我见李成器手臂顿了顿，心中猛跳，忙低了头，咬牙落了笔。《兰亭记》和《释私论》不停在脑中闪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笔法，硬是被我拧成了一体。待放了笔，已是一身热汗，凉亭仍是爽气袭人，可却压不住心头的焦灼。

过了会儿，宜喜端着香炉入内熏帐，见我仍对着那锦盒发呆，不禁道：“郡主若不喜欢，奴婢拿去丢了。”我轻摇头，定了心神，伸手打开盒盖。

一侧个瘦高少年忙上前谢恩。

我打发她出去，盯着锦盒，迟迟不敢打开。

皇上未到，众人已先聚在殿中，我入殿时，李成器正和两个弟弟说话，他和李隆基同时停了话看我，我立刻避开了视线。此时，正有个内侍入内，说皇上已在自凉亭处，让我们即刻去伴御驾，言罢，又行礼匆匆跑走了。

李隆基早一步停了笔，扫了眼我的字，惊异看了我一眼。

次日正逢皇上精神好，将随行的郡王公主，五姓七族的小辈都聚在了一处。

婉儿匆匆收了众人的字帖，细看了我的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却在拿起元月面前的字时愣了下，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叹，将那张纸放在了一叠的最下处。她将一切收整好，走到皇姑祖母身前，行礼递上了那叠字。

想到此处，我才放下那梳篦，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只随手自奁盒中挑了根鎏金玉簪，吩咐宜喜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