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调 第四十八章（第3 / 3页）

按身份，我本无资格前往探望，李隆基却仍是随了我的愿。

久视元年，狄仁杰病故，举国同悲。连皇祖母亦是拒朝数日，连连悲叹狄公一去，朝堂空也。

久视元年，狄仁杰终是病危。

眼带浅笑，举止有度。

他金戈铁马的那些日子，我从未有一日安枕，却不能问任何人他的消息，今时今日，他安然回返，立在我面前，我亦不敢走上前一步，看一眼他的伤口。

府门前，停了不少车马，我刚才脚落地，才见另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了一位贵人。

狄公咳了两声，沈秋忙上前探看。

“永安，”他终是弄好，手指擦过我的脸，“下车吧。”

她忙行礼说：“原来郡王在这里，那妾身就先一步进去了。”

这话，唯有我三人听得懂。

李隆基这才笑吟吟走过来，叫了句大嫂。

不论这话是提点李成器记得我当日相助，亦或是别的什么，这为天下为李家耗尽一生的贤相，此时只不过是个看着我二人自幼成长，到如今感慨万千的老者而已。

我对她点点头，见她始终不挪动脚步，便走过去行礼道：“妾身见过王妃。”她点点头，伸手拉住我，道：“既然来了，便一起进去吧。”我笑：“王妃先请入吧。”她疑惑看我，我侧头看李隆基，她这才留意到不远处的少年。

他笑着摆手，对我道：“夜深露重，郡主早些回去休息吧，日后若不嫌就多来本相府上走一走，陪我这老人家弈棋品茶，也不枉忘年相交的情谊。”

我没说话，只点头。一个简单的结，他弄了半天也没系好，我笑了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让我自己来，他却没松手。

我含泪点头，笑着说：“永安告退了。”

待车行至相府时，已是深夜，却仍是灯火通明。我放了车帘，看李隆基：“沈秋在？”李隆基伸手拿起袍帔，替我仔细系上：“是，已在此四五个昼夜了，”他手顿了一顿，才又道，“大哥也在。”

而这句话，也成了我和狄公的最后一句话。

心头一时亦苦亦酸，我终是回头看他。

此时，她正也看到我，愣了下，才莞尔一笑。

他只静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狄仁杰道：“本王不会忘，亦不敢忘。”

她再不是当年初见时，险些落了茶杯的婢女，不再是赐婚时，手足无措的人。今时今日，她已是寿春王妃，抹去一切狼狈经历，干干净净的北魏元氏，寿春王妃。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掉，一年前笑着相对的勇气尽数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