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 第三十九回 拒盟(第3 / 9页)
盈盈道:“想来左冷禅事先一定安排了计策,要诱岳先生进洞,然后乘黑杀他,又不知如何,这计策给岳先生识破了,他反而守在洞外,撒渔网罩人。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下左冷禅和你师父都已去世,这中间的原因,只怕没人得知了。”
任我行沉吟道:“岳不群是给泰山派杀死的?泰山派中那有如此好手?”
这山道笔直向上,甚是陡峭,两人已不能并肩而行。盈盈道:“你先走。”令狐冲道:“还是你先走,倘若摔下来,我便抱住你。”盈盈道:“不,你先走,还不许你回头瞧我一眼,婆婆说过的话,你非听不可。”说着笑了起来。令狐冲道:“好,我就先走。要是我摔下来,你可得抱住我。”盈盈忙道:“不行,不行!”生怕他假装失足,跟自己闹着玩,当下先上了山道。盈盈见他虽然说笑,却神情郁郁,一笑之后,又现凄然之色,知他对岳不群之死甚难释然,一路上顺着他说些笑话,以解愁闷。
便在此时,上官云快步上峰来,走到仙人掌前,躬身说道:“启禀圣教主:思过崖山洞之中,发现数百具尸首。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便在其内,尚有嵩山、衡山、泰山诸派好手,不计其数,似是自相残杀而死。”
令狐冲道:“这个自然。我是你的心肝宝贝,也只有用我,才能向你换到解药。”盈盈啐了一口,道:“他用你来向我换药,我才不换呢。解药药材采集极难,制炼更加不易,那是无价之宝,岂能轻易给他。”令狐冲道:“古诗有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盈盈红晕满颊,低声道:“老鼠上天平,自称自赞,也不害羞。”说话之间,两人已走上一条极窄的山道。
任我行“哦”的一声,道:“衡山派掌门人莫大那里去了?”上官云道:“属下仔细检视,尸首中并无莫大在内,华山各处也没发见他踪迹。”
盈盈道:“这自是一个原因,但我猜想,另有一个更大原因。”令狐冲道:“那是什么?”盈盈道:“最好当然是能擒到你,便可跟我换一样东西。否则的话,将你派中这些弟子们尽数擒来,向你要挟。我不能袖手旁观,那样东西也只好给他换人。”令狐冲恍然,一拍大腿,道:“是了。我师父是要三尸脑神丹的解药。”盈盈道:“岳先生受逼吞食此药之后,自是日夜不安,急欲解毒。他知道只有从你身上打算,才能取得解药。”
他虽聪明伶俐,却无甚智谋,更不工心计,并无处大事、应剧变之才,这时恒山全派尽已身入罗网,也想不出什么保派脱身之计,一切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又想盈盈和任教主是骨肉之亲,她最多是两不相助,决不能帮着自己,出什么计较来对付自己父亲。当下对朝阳峰上诸教众弓上弦、刀出鞘的局面,只好视若无睹,和盈盈说些不相干的笑话。
向问天道:“这四人出言无状,本应杀却。圣教主宽大为怀,瞧着令狐掌门金面,不予处分。将他们背到峰下,解穴释放。”八人躬身答应。向问天低声吩咐:“是令狐掌门的朋友,不得无礼。”那八人应道:“是!”背负四人,下峰去了。
令狐冲见那朝阳峰自山峰脚下起,直到峰顶,每一处险要之所都布满了教众,少说也有二千来人。这次日月教倾巢而出,看来还招集了不少旁门左道之士,共襄大举。五岳剑派众位掌门人就算一个不死,五派好手又都聚在华山,事先若未周密部署,仓卒应战,只怕也败多胜少,此刻人才凋零,更加不能与之相抗了。眼见任我行这等声势,定是意欲不利于五岳剑派,反正事已至此,自己独木难支大厦,只好听天由命,行一步算一步。任我行真要杀尽五岳剑派,自己也不能苟安偷生,只好仗剑奋战,恒山派弟子一齐死在这朝阳峰上便了。
令狐冲和盈盈见不戒等四人逃过了杀身之厄,都舒了口长气。令狐冲颤声道:“多⋯⋯多谢!”蹲在地下,再也站不起来。他适才连攻一十六招,虽将八名长老逼开,但这八名长老个个武功精湛,他这剑招又不能伤到他们,使这一十六招虽只瞬息间事,却已大耗精力,胸腹间疼痛更加厉害。
日月教的教众见到盈盈,都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对令狐冲也极尽礼敬。旗号一级级的自峰下打到峰腰,再打到峰顶,报与任我行得知。
令狐冲和盈盈既欣慰,又诧异,两人对望一眼,均想:“莫大先生行事神出鬼没,居然能够脱险,猜想他当时多半是躺在尸首堆中装假死,直到风平浪静,这才离去。”
盈盈道:“岳先生料想你恒山派不会到来,是以另行安排,用迷药将众人蒙倒,一举擒上华山。”令狐冲道:“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般大费手脚,把恒山派这许多弟子擒上山来?路远迢迢,很容易出事。当时便将她们都在恒山上杀了,岂不干脆?”他顿了一顿,说道:“啊,我明白了,杀光了恒山派弟子,五岳派中便少了恒山一岳。师父要做五岳派掌门人,少了恒山派,他这五岳派掌门人非但美中不足,简直名不副实。”
只听上官云又道:“泰山派的玉磬子、玉音子等都死在一起。”任我行大是不快,说道:“这⋯⋯这从何说起?”上官云又道:“在那山洞之外,又有一具尸首。”任我行忙问:“是谁?”上官云道:“属下检视之后,确知是华山派掌门,也就是新近夺得五岳派掌门之位的君子剑岳不群岳先生。”他知令狐冲将来在本教必定执掌重权,而岳不群是他受业师父,因此言语中就客气了些。
令狐冲凄然点了点头。盈盈道:“岳先生诱骗五岳剑派诸高手到来,此事早已下了伏笔。那日嵩山比武夺帅,你小师妹施展泰山、衡山、嵩山、恒山各派的精妙剑招,四派高手无不目睹,自是人人心痒难搔。只恒山派的弟子们,你已将石壁上剑招相授,她们才不希罕。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的门人弟子,当然到处打听,岳小姐这些剑招从何得来。岳先生暗中稍漏口风,约定日子,开放后洞石壁,这三派好手还不争先恐后的拥来么?”令狐冲道:“咱们学武之人,一听到何处可以学到高妙武功,就算干冒生死大险,也非来不可,尤其是本派的高招,那更加是不见不休。”
任我行听得岳不群也已死了,不由得茫然若失,问道:“是⋯⋯是谁杀死他的?”上官云道:“属下在思过崖山洞中检视之时,听得后洞口有争斗之声,出去一看,见是一群华山派门人和泰山派的道人在剧烈格斗,都说对方害死了本派师父。双方打得很厉害,死伤不少。现下已均拿在峰下,听由圣教主发落。”
向问天暗暗耽心,脸上却不动声息,笑问:“令狐兄弟,有点不舒服么?”他和令狐冲当年力斗群豪,义结金兰,虽相聚日少,但这份交情却生死不渝。他携住令狐冲的手,扶他到椅上坐下,暗输真气,助他抗御体内真气的剧变。
再下一个坡,便是上朝阳峰的小道。山岭上一处处都站满了哨岗,日月教的教众衣分七色,随着旗帜进退,秩序井然,较之昔日黑木崖上的布置,另有一番森严气象。令狐冲暗暗佩服:“任教主胸中果然大有学问。那日我率领数千人众攻打少林寺,弄得乱七八糟,一塌胡涂,那及日月教这等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数千人犹如一人?东方不败自也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只后来神智错乱,将教中大事都交了给杨莲亭,黑木崖上便徒见肃杀,不见威势了。”
令狐冲心想自己身有“吸星大法”,向问天如此做法,无异让自己吸取他的功力,忙用力挣脱他手,说道:“向大哥,不可!我⋯⋯我已经好了。”
转了几个弯,已到玉女峰上,令狐冲指给她看,那一处是玉女的洗脸盆,那一处是玉女的梳妆台。盈盈情知这玉女峰定是他和岳灵珊当年常游之所,生怕更增他伤心,匆匆一瞥便即快步走过,也不细问。
任我行说道:“五岳剑派之中,只恒山一派前来赴会。其余四派师徒,竟胆敢不上峰来,咱们可不能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