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第1 / 27页)
“呵呵,我差点忘记撒鱼饵了。《通知》中有那么一条,压缩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但是,你听着,对重点企业采取倾斜政策。就跟你项目的技术衡量有什么指标,全在你小宋心中一样,你说,这个重点企业怎么确定,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个人在衡量?靠你们往部里跑有用吗,根本就是跑错方向了。”
宋运辉竖起耳朵,一字一字听完,若有所思地看着虞山卿问:“你既然有门道,为什么至今你们已经在接洽的企业没一家被允许有所进展?”
“就是这个问题。他们那些项目端出去没法让人产生重点的感觉。而你们不一样,凭你对行业的理解,你可以重新确定思路,拿出那种一端上来就让人耳目一新的方案。跟你实说,我们办事处现在的工作,一块是帮拿批文,一块是推销设备。”
宋运辉一时错愕,隐隐开始明白虞山卿说的把办事处设在北京的真实动机是什么了。他以前还真是背靠着金州这棵大树,不知世事的错综复杂。
虞山卿拍手大笑:“小宋,你幸好赖在国企不肯出来,否则连外商这边的好位置也得让你抢了。怎么样,你们的项目有眉目了吗?”
“要是有眉目,我现在不应该住这儿,而是在海边搭茅草屋了,看到去年九月份的《通知》了没?”
“有,我们总代理也正为这个犯愁,我们原先在进行的几个洽谈现在都不得不暂停。我已经无数次深刻领会到一个政策对一群人的影响。几个月前刚进办事处时,我跟老外聊起来问为什么不把办事处设在改革开放程度比较高的珠三角地区,才不到四个月,我已经承认这个问题问得很傻,经济与政治是密切相关的。”虞山卿冲着宋运辉莞尔一笑,“但是,政治与政策,又是两码事。”
宋运辉想了会儿,才道:“你说得有理,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解决方案了?”
虞山卿微笑:“我只能说是给你找到一条路,可是走路的人,还必须是你们项目组自己。”
01
筹建办的同仁都是中年,只有宋运辉是个不到三十的,因此他们在部里或多或少有过去的同事,有以前会议结识的老友,宋运辉没有,即便是他岳父也没有力关系,他岳父的位置纯粹是承蒙水书记的恩惠,但同时又被水书记有效管制,没有接触部委的可能。可以说,他在北京的人脉几乎一穷二白,只除了老徐。
宋运辉很清楚,未来的工作,如水书记所说,他再无曾在金州拥有过的社会关系,他需要独立建立新的社会关系。但是,宋运辉很不习惯上门拜访领导,以前上门拜访水书记也是批评与自我批评无数次才做出,而且还都在被事情逼迫的情况下才肯登门。他心中总是带着一些从小所受教育给他的影响,带着一些不肯阿谀权贵的书生气,对以前登门拜访水书记,他还有不得已的自我解释,但是现在,则不同了。
宋运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老徐的家。到了老徐家,听说老徐不在,他反而就像做贼没得逞,又得以安全撤离一样的轻松。从此踏踏实实地工作,不再作他想。
元旦,一个意外客人来访。天寒地冻的,虞山卿穿着跟金州时候差不多的长呢大衣,而当年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毛衣一件西装什么的,现在只见虞山卿走进宋运辉的房间,脱下大衣,里面就是衬衫西服,看不到毛衣的影子。
“什么路?”宋运辉眼睛一亮。
“你先答应我,我办事处必须是你们设备采购的首选。”
“这很为难,你应该知道,都是集体决策。”
“我只知道,集体的技术决策,掌握在你的手上。价格的衡量,是死的,而技术的衡量,则是有弹性的。”
宋运辉笑道:“你先告诉我,你指给我的路是哪一条?”
宋运辉笑道:“不怕冷吗,还是毛衣穿衬衣里面?”
“别笑,你还是出过国的,你怎么出来了?听说闵赶你出来?”
宋运辉没有否定:“看样子待不住了,还是出来。现在的筹建办环境稍微单纯一点。你呢?不是自己做贸易吗?怎么说说就去外商办事处了呢?爱人呢?”
虞山卿笑了笑,摇头:“没走出金州之前,你压根儿想不到做个体户的难处,社会地位那个低。钱是赚了一笔,但赚得太低三下四,不够遮羞。正好同学给我这家美商办事处要人的消息,可我没北京户口,没法进北京外商服务公司人才库,怎么办?我自己找上去,像我这样的,又有贸易经验,又有行业技术,还有英语水平的,他们哪儿找。一拍即合,他们给我办理进京户口,我爱人也很快就能办理北京户口。怎么样?”
宋运辉略一思索,不由得笑道:“我还说你怎么查到我电话,看来以后我们有的是合作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