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上部 东风 第三章(第1 / 4页)
“有疑就会有惧,”肥原说,“有惧就会夹紧尾巴,风吹草动都会吓着他们。一旦外面的共党怀疑老鬼出事,被关押在这里受审,即使没有得到任何情报,他们也会怀疑我们的行动,那样你最后恐怕连根鱼骨头都吃不到。”
所以,肥原告诫王田香:抓人的事一定要保好密,老鳖也一定要养好他。还有,那个被抓的女同党那边也应该想想办法,补个漏,不能让她的同党怀疑她已被抓。因为老鳖昨晚才同她见过面,而且还转送了情报,若不补好这漏洞,万一老鳖跟组织上说起这件事,岂不要露出破绽?
肥原说:“我们要迷惑敌人,首先是要查漏补缺,封锁消息,不能让外界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什么。你认为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抓老鬼?不是。老鬼已经抓住,已经在网里面了,难道还跑得了?瓮中捉鳖,跑不了的。你也不用担心老鬼不现形,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后天,时间会叫老鬼露出尾巴的,迟早而已。”
顿了顿,又说:
于是,王田香派人对老鳖的一举一动都进行了严密监视。两天来他们没有发现老鳖在院子里跟谁接头,也没有任何异常活动,只是正常地在营区打扫卫生,到了晚上去家属区挨家挨户收垃圾。昨天晚上七点多钟,他收完垃圾骑着三轮车离开营院,去垃圾场倒垃圾,一路上也不见有什么人跟他接触。直到从垃圾场出来,盯梢的人才发现有些异常:老鳖出奇地去了琴台公园。
这儿是个三岔路口,入夜常有小商小贩摆摊设市,叫卖小吃、杂货。老鳖在一个卖花姑娘的地摊边停放了垃圾车,然后在胸前挂出一只箱子,开始卖起香烟来。巧的是,不一会儿,一个坐在黄包车上的女人把他叫过去,向他买烟。女人很年轻,穿扮也是蛮入时,嘴里叼着香烟,像煞一个风尘女子。一个风尘女子买烟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她给的钱明明是要找零钱的,可她抓了烟就走,没有要零头。老鳖呢,捡了便宜也没有显出什么格外的欢喜,好像理所当然。
王田香说:“哪有这样的理所当然?要说理所当然,一个风尘女子理所当然是不会把零头不当钱的,而一个小商贩子得了便宜也是理所当然要喜形于色的。”
肥原赞许地点点头,脚步却没停下来,目光也是一味地向前伸去,好像在赶路似的。刚才两人把张司令送上车后,没有返回西楼,也没有去东楼,而是跟着车子往外院走,边走边说。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出庄园,来到西湖边,开始沿着笔直的苏堤走。素有十里桃花之誉的苏堤,眼下正是一派灿烂,叶绿花开,花重香浓,把长长的苏堤装扮得灿烂如霞,十里飘香。要是在太平年月,这个季节一定是游人如织,而现在游人稀落,很适宜两个人边走边聊,即使聊的是军事机密。
王田香继续介绍说,正是老鳖与他的同党在这个零头面前表现出来的异样,引起了他派出的眼线的警觉。于是,他们中有人追上去,把那个风尘女子抓了。经查发现,烟盒里就有这张小纸条。
一
谁是老鬼?
谁他妈的是老鬼!
这天下午,天是蓝的,花是香的,前院招待所的妙龄女郎们照例坐在了镜子前,开始期待夜色降临。换言之,这个下午时间照样在流动,滴答,滴答,向前流,向一个新的夜晚流去。然而,在西楼,时间仿如回到半年前,回到那个创下血光之灾的夜晚一样,楼里人的命运都被一个神秘的未名人,一个黑客,一双黑手,一个厉鬼,掌握了,控制了,卡住了喉咙,捏住了命脉。
司令有事要回部队,肥原和王田香送他上车。车开走后,王田香准备回楼里去,肥原对他摆摆手:“别理他们,走吧,我有事要问你。”
“就这么抓了?”肥原像踩了个空脚,吃惊地停下来,“怎么能这么早抓她?应该悄悄跟着她,那样说不定她就带你们去见他们的头目老虎了。”
“是啊,”王田香似乎比肥原还痛心,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也这样想,多好的机会。可是……唉,都怪我没有亲自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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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老鳖没有抓,还养着,否则不知王田香会不会把脖子摇断呢。
因为还养着老鳖,肥原没有太责怪王田香。肥原认为,如果把老鳖也抓了,一条线上三个人(包括老鬼)同时失踪,不知去向,其他共党必定会怀疑他们出了事。
问的是:香烟里的纸条是怎么得到的?
答的是:一个代号叫老鳖的共党联络员送出去的。
二
老鳖是个穷老汉,六十来岁,人精瘦,腿奇长,走起路来上身笔挺,下半身就显得飘飘浮浮的,有点独步螳螂的感觉。从去年入冬以来,老鳖做了伪总队营院的清洁工人,白天负责打扫营区卫生,傍晚去家属区各家各户收垃圾。上个星期,他们抓了一个重庆派出来的地下军统,投降了,前天是第一天上班,中午在食堂吃饭,偶然看到正在收潲水的老鳖,认出他以前是个共党分子,现在情况虽然不了解,但总归是有嫌疑吧。
重大嫌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