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吹山角晦还明(第4 / 6页)
“施主,不是小僧有意希求神通,而是只有神通才能化解苦难,这事还要从我祖上说起……”
品照在麼些族中的名字叫做阿掝林,这“阿”姓是木家三代之后的改姓,也就是他的爷爷出生时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姓“木”,属于土司家族的正式一员。
但就在他爷爷出生那一年,东巴教老祭司已经告诉木家先祖,他爷爷注定早夭留不下后代,意味着这一支是注定要断了的空欢喜,木家祖爷爷为此十分头疼,接连举办了好几场的大祭风仪式想要禳除劫难,可每次占卜的结果都没有于事无补。
可若只是虚惊一场,对方凭什么能如此精准地施蛊于骆霜儿?难不成被收买的人地位不高不低,刚好是一知半解、歪打正着的程度?
江闻此时忍不住看向品照,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小和尚最符合条件,他既知道骆霜儿与自己的存在,又傻乎乎地刚上山两个月,对于前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江施主……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小僧?”
品照被瞧得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去合掌出声,步伐也偷偷向后挪了几步。
江闻缓缓收回视线,此时也只好哑然失笑,自己似乎太过带入弘辩方丈的视角里,居然开始看谁都像是反骨仔。品照小和尚虽然有点嫌疑,但他的身份已经决定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太可能选择投靠吴三桂。
江闻浮想联翩,延伸出了许许多多的猜测。
就像弘辩方丈屋里正中挂的那两块匾【妙本弘大,品物流形】,几位大字辈老僧们,代表着悉檀寺秘密的最后一道屏障,也代表着悉檀寺中坚力量的沉淀。他们当中若是有人被收买,则意味着屏障瓦解,悉檀寺两三个月前做过的那件危险之事,很有可能暴露在平西王府的目光下,随时会遭到致命一击。
面前品照听了几句话,自以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里以为弘辩方丈是担心平西王府攻击接踵而至,才会送他们下山,可江闻清楚事情比这个更危险——悉檀寺曾经收留朝廷反贼南少林的人马,此事一旦暴露,就意味着再没有妥协、投降、全身而退的余地!
“弘辩方丈真是在刀尖上跳舞啊,他如今这么做必然是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
品照愕然问道:“什么?方丈竟然有把握解决吗?”
又或者这招实为攻心为上,是对自己先前故布疑阵的反击,而悉檀寺中日益放大的不安,难不成从头到尾是在自己吓自己?
“小师父,今夜经历颇为离奇古怪,江某也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但你要不要也说说自己的事情,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品照略微苦涩地对着江闻说道:“施主你看出来了?”
江闻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几位桑尼婆婆在做法的时候,你显然也对此门清路熟,甚至在关键时候还能一同念咒——再想起你平时希求神通的话,多少也该猜出来了。”
品照长长叹了口气,年轻而黝黑的脸上五味杂陈。
“你想哪去了,方丈是对全盘皆输的结果万无一失。”
江闻拍了拍品照的肩膀,顺着夜色往鸡足山上看去,仿佛已经能够闻灰烬与鲜血混合而成的难闻气味,正随着如血的火光漫延流淌到眼前,《诗经》说过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可见有时候尽快接受现实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品照察觉到一阵不安,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江施主,既然这么危险了,你为什么还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江闻揣着手皱眉道:“我仔细想了每个环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按弘辩方丈这最坏的推测,那么悉檀寺应该已经被人洞观了才对,此时对手们不可能好几天都没有动静……”
调兵遣将需要提前部署,在这种村野之地不可能瞒过乡人,假设平西王府知晓了悉檀寺勾结南少林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辩驳的余地,吴三桂完全可以将悉檀寺连带木家以谋反之罪连根拔起,没理由还按兵不动地等着,还要派什么王妃礼佛——这不是把自己跟反贼绑在一块儿嘛,难道不怕秃驴们连夜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