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烛泪流残月(第1 / 4页)
胡斐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多做解释。他为了将胡家刀法修炼至上层境界,付出了无穷多的努力,其中最艰险的一关便是死中求活,利用自身强烈的求生欲刺激,让那些虽烂熟于心却仍艰难晦涩的刀招,能够在生死一线间运使出来!
此种艰辛不足为外人道,胡斐也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如果没有这门刀法,他不可能在十三岁那年就手刃蒋调侯和钟氏三兄弟,为自己的外祖父报了血仇,用人头来祭奠自己的母亲。
官小姐在秘籍受损后,只要秘而不宣,每日教胡斐识文断字,一同研读这本残缺秘籍,直至他八岁那年心力交瘁呕血而亡,留给他貂裘、宝刀,和一本斑斑血迹的残书。
“……总觉得哪里不对。”
听完胡斐亲娘从官府小姐变成单亲妈妈的凄惨故事,江闻总感觉不对劲。金蛇剑客跟江闻透露过,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应该是胡逸之,但江闻总觉得这个侠客出没在广州,又骗色生子后就不管,难不成他长得漆黑如炭?
江闻接过胡斐手中那本残缺秘籍,只见上有黯沉血迹斑斑点点,前面点明主旨、提纲挈领的两页被人仓惶撕去,剩下后面两三百页尽数都是纷繁复杂、精微奥妙的招式,堪称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其内涵有平铺直叙、形气合一的拳法,有运使拳脚器械、连绵柔和的步法,有轻灵矫捷、飞檐走壁的轻功,甚至还有绵长内壮、调和阴阳的气功,只可惜胡斐缺名师指点,始终未得门径。
胡斐说,他出生在江南一处官宦世家,外祖父宦海沉浮多年,历任海宁知州、温州府同知,跌跌撞撞地做到了正五品的官职,由于任内缉盗安民有功,且考议均优,更得蒙拔擢入京,只待候补为提刑按察使司右史。
然而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策马失前蹄,就在他喜滋滋地受诏书上京途中,却不知时值天下将乱,这些年得罪了太多江湖盗匪,已在途中被心怀不轨的强人悄然盯上。
强人打听到外祖父掌管刑狱多年,行事向来极其谨慎,且身边必有一把宝刀防身,等闲之辈轻易无法得手,于是便想出了一条毒计。
强人先是买通外祖父的故交蒋调侯,由他在浙南驿馆设宴招待,降低外祖父的警惕,同时聘来鄂北鬼见愁钟氏三兄弟,假扮成仆役前来侍奉,待到酒酣耳热、昏昏沉沉之际盗走宝刀,合力将手无寸铁的老大人杀死。
此时驿馆外尚有许多仆役官差,可随着几名强人露出了凶形恶相,这些人见东主身故,均是作鸟兽散,只剩下随父同行的官小姐伏尸痛哭。
要说其中最为精奇凌厉的,当属奇招迭出、刚柔纷呈的刀法,胡斐也是下了极大的力气钻研学习,并靠着天生的禀赋智慧,才在短短几年间学有所成。
“我的武功全凭残书修习,招数虽然精妙,却因缺少了前两页扎根基的总诀功夫,始终未能领会精义要诀……”
大顙虎眉的胡斐坐在原地,习惯性地想要摩挲冷月宝刀的刀身,却只摸到一柄粗制滥造的生锈柴刀,眼神尽是黯然。虎眉是粗浓的横眉,大顙便是额头宽广,再加上胡斐不修边幅的模样,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显得格外邋遢沧桑。
但江闻听他的言辞工整、语态彬雅,确实是受过良好私塾家教的,至少比江闻两个不学无术的男弟子要强得多,这身邋里邋遢的模样,显然是他在江湖上的保护色。
江闻叹息一声道:“所以你就兵行险招,自作主张地将魔道融入刀法了?”
胡斐说,就是在这次变故中,有一名侠客仗义出手救下官小姐,并且护送着孤女与南大人的尸身回到故居。两人日久生情,便春风一度怀上了胡斐,可偏偏在官小姐临近分娩的时候,那名侠客忽然远走高飞,消失无踪,只留下了孤儿寡母两人。
官小姐身处浙南官府世家,自然有许多三亲六故,然而他们见侠客久久未归,便称官小姐未经明媒正娶,不合礼数的野合让家门蒙羞,便趁人之危合起伙来谋夺家产。
可怜官小姐的偌大家业一朝尽丧,被赶入了一座行将荒废的老宅,身边只剩下一名早年承恩受惠、忠心耿耿的老仆守着母子俩,还有就是那名侠客临走前,所留下的一本刀谱拳经了。
官小姐只能变卖首饰家产度日,一边盼着孩子长大、侠客归来,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见这本刀谱拳经中尽是奇辞奥旨,曲折隐晦,便请人解读穴道经络,反被一名粗通拳脚的跌打郎中觊觎盗窃,若不是老仆拼死争夺,甚至付出了断去一臂的代价,这本刀谱拳经所丢失的,就不仅仅是前两页了。
胡斐自幼便是练着这本残缺秘籍,守着一座空荡荡的老宅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