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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武侠仙侠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 第1279章 侠客行(13)

第1279章 侠客行(13)(第2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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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海石劝道:“米贤弟,这事说来都是咱们行事莽撞的不是,此刻回想,我倒盼当时谢烟客将咱们九人一古脑儿都制服了,便不致冲撞了帮主,累得他走火入魔。帮主一直昏迷不醒,能否痊可,实在难说,就算身子好了,这门阴阳交攻的神奇内功,却无论如何练不成了。万一他有甚三长两短,唉,米贤弟,咱们九人中,倒是你罪名最轻。你虽也上了摩天崖,但在见到帮主之前,便已先失了手。”米横野道:“那又有什么分别?要是帮主有甚不测,大伙儿都大祸临头,也不分什么罪轻罪重了。”

第八天晚间,贝海石和米横野到帮主的卧室中去探病,竟见石帮主已能睁眼视物、张口说话,两人自欣慰无比。贝海石按他脉搏,觉到沉稳厚实,一股强劲内力要将自己的手指弹开,忙即松手,正欢喜间,不料他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说自己不是帮主,乃是“狗杂种”。贝米二人骇然失色,不敢多言,立时退出。

那少年脑中一片茫然,只记得自己坐在岩石上练功,突然间全身半边冰冷,半边火热,惊惶之下,就此晕去,怎地眼前忽然来了这个少女?他喃喃的道:“我……我……”发觉自身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了被子,便欲坐起,但身子只一动,四肢百骸中便如万针齐刺,痛楚难当,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少女道:“你刚醒转,可不能动,谢天谢地,这条小命儿是捡回来啦。”低下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站直身子时但见她满脸红晕。

那少年也不明白这是少女的娇羞,只觉她更加说不出的好看,便微微一笑,嗫嚅着道:“我……我在那里啊?”

那少女浅笑嫣然,正要回答,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当即将左手食指竖在口唇之前,作个禁声的姿势,低声道:“有人来啦,我要去了。”身子一晃,便从窗口中翻出。那少年眼睛一花,便不见了那姑娘,只听得屋顶微有脚步细碎之声,迅速远去。

那少年心下茫然,只想:“她是谁?她还来不来看我?”过了片刻,听得脚步声来到门外,有人咳嗽了两声,呀的一声,房门推开,两人进房。一个是脸有病容的老者,另一个是个瘦子,面貌有些熟悉,依稀似乎见过。

米香主由人携扶着,倚在一株柏树之上,低声道:“贝……贝先生,你说怎么办,大家都听你吩咐。你……你的主意,总比我们高明些。”

贝海石向石帮主瞧了一眼,说道:“关东四大门派约定重阳节来本帮总舵拜山,时日已颇迫促。此事攸关本帮存亡荣辱,众位兄弟都十分明白。关东四大门派的底,咱们已摸得清清楚楚,软鞭、铁戟、一柄鬼头刀、几十把飞刀,也够不上来跟长乐帮为难。司徒帮主的事,是咱们自己帮里家务,要他们来管什么闲事?只不过这件事在江湖上张扬出去,可就不妥。咳,咳……真正的大事,大伙儿都明白,却是侠客岛的‘赏善罚恶令’,非帮主亲自来接不可,否则……否则人人难逃大劫。”

云香主道:“贝先生说得是。长乐帮平日行事如何,大家心里有数。咱们弟兄个个爽快,不喜学那伪君子行迳。人家要来‘赏善’,没什么善事好赏,说到‘罚恶’,那笔帐就难算得很了。这件事若无帮主主持大局,只怕……只怕……唉……”

贝海石道:“因此事不宜迟,依我之见,咱们须得急速将帮主请回总舵。帮主眼前这……这场病,恐怕不轻,倘若吉人天相,他在十天半月中能回复原状,那就再好不过。否则的话,有帮主坐镇总舵,纵然未曾康复,大伙儿抵御外敌之时,心中总也定些,可……可是不是?”众人都点头道:“贝先生所言甚是。”

贝海石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做两个担架,将帮主和米香主两位护送回归总舵。”

那老者见那少年睁大了眼望着他,登时脸露喜色,抢上一步,说道:“帮主,你觉得怎样?今日你脸色可好得多了。”那少年道:“你……你叫我什么?我……我……在什么地方?”那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但随即满脸喜悦,笑道:“帮主大病了七八天,此刻神智已复,可喜可贺,请帮主安睡养神。属下明日再来请安。”说着伸出手指,在那少年两手腕脉上分别搭了片刻,不住点头,笑道:“帮主脉象沉稳厚实,已无凶险,当真吉人天相,实乃我帮上下之福。”

那少年愕然道:“我……我……名叫‘狗杂种’,不是‘帮主’。”

那老者和那瘦子一听此言,登时呆了,两人对望一眼,低声道:“请帮主安息。”倒退几步,转身出房。

那老者便是“着手成春”贝海石,那瘦子则是米香主米横野。

米横野在摩天崖上为谢烟客内劲所伤,幸喜谢烟客其时内力所剩无几,再得贝海石及时救援,回到长乐帮总舵休养数日,便逐渐痊愈了,只是想到一世英名,竟让谢烟客一招之间便即擒获,连日甚是郁郁。

各人砍下树枝,以树皮搓索,结成两具担架,再将石帮主和米香主二人牢牢缚在担架之上,以防下崖时滑跌。除贝海石外,七人轮流抬架,下摩天崖而去。

那少年这日依着谢烟客所授的法门修习,将到午时,只觉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六处经脉中热气骤盛,竟难抑制,便在此时,各处太阴、少阴、厥阴的经脉之中却又忽如寒冰侵蚀。热的极热而寒的至寒,两者不能交融。他数年勤练,功力大进,到了这日午时,除了冲脉、带脉两脉之外,八阴八阳的经脉突然间相互激烈冲撞起来。

他撑持不到大半个时辰,便即昏迷,此后始终昏昏沉沉,一时似乎全身在火炉中烘焙,汗出如沈,口干唇焦,一时又如堕入冰窖,周身血液都似凝结成冰。如此热而复寒,寒而复热,眼前时时晃过各种各样人影,有男有女,丑的俊的,纷至沓来,这些人不住在跟他说话,但一句也听不见,只想大声叫喊,偏又说不出半点声音。眼前有时光亮,有时黑暗,似乎有人时时喂他喝汤饮酒,有时甜蜜可口,有时辛辣刺鼻,却不知是什么汤水。

如此胡里胡涂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日额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鼻中又闻到隐隐香气,慢慢睁眼,首先见到的是一根点燃着的红烛,烛火微微跳动,跟着听得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低声说道:“天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那少年转睛向声音来处瞧去,见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少女,身穿淡绿衫子,一张瓜子脸,秀丽美艳,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问道:“什么地方不舒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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