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1章 侠客行(85)(第1 / 2页)
“殷始自鄱阳来,用之先言于骈曰:‘玉皇以公职事繁重,辍左右尊神一人,佐公为理,公善遇之;欲其久留,亦可縻以人间重职。’明日,殷谒见,诡辩风生,骈以为神,补盐铁剧职。骈严洁,甥侄辈未尝得接坐。殷病风疽,搔扪不替手,脓血满爪,骈独与之同席促膝,传杯器而食。左右以为言,骈曰:‘神仙以此试人耳!’骈有畜犬,闻其腥秽,多来近之。骈怪之,殷笑曰:‘殷尝于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相识。’”
这诸葛殷管扬州的盐铁税务,自然权大钱多。李三十九郎无法与之相抗,极为悲哀,又怕诸葛殷加祸,只有暗自饮泣。有一次偶然和荆十三娘谈起这件事。
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止,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矣。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
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牀四隅。良久,见一人自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
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于阒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
自此刘转厚礼之。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
开成年,昌裔(此处作刘“昌裔”而不作刘悟)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吞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
唐朝贞元是德宗的年号,从公元七八五年到八〇五年,共二十年,年号却算到贞元二十一年。德宗的曾祖父是唐玄宗(明皇),祖父是肃宗,父亲是代宗。德宗统治的时候,唐朝经安史之乱后,藩镇跋扈,河北、河南、山东一带都为武人所割据,朝廷所能统治的范围已大为缩小。魏博在今河北省南部,山东济南、淄博以西,河南安阳以东,节度使田承嗣兵力强盛,占有七州之地,不奉朝廷的命令。贞元后期,陈许节度使是刘昌裔,此人较有策略,是个比较有头脑的军阀,本来是带兵的大将,地位大概与聂隐娘的父亲聂锋相当,后来立了几次战功,又与朝廷的命令配合,升为节度使。他所管辖的河南陈州、蔡州一带,后来给反叛朝廷的吴少诚、吴元济父子并了去。宪宗派宰相裴度攻克蔡州,擒了吴元济,大将李愬雪夜入蔡州,是唐代有名的一场战役。(当时刘悟是昭义节度使,统治山西长治一带。)
宪宗皇帝图谋收藩时,宰相武之衡给藩镇派刺客暗杀而死。〈聂隐娘传〉中所述精精儿、空空儿等与聂隐娘暗杀及反暗杀的斗争,也反映了当时政界的实况。这个时候,在日本是奈良时期到平安时期,在欧洲是“神圣罗马帝国”初建,也都是动荡不安的时期。
附录:聂隐娘
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
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取。”尼欻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
十
荆十三娘
唐末,浙江温州有个进士,名叫赵中立,慷慨重义,性喜结交朋友。有一次到苏州,在支山禅院借住。有一位很有钱的女商荆十三娘,正在庙里为亡夫做法事,见到赵中立后,很爱慕他。两个人就同居了,俨若夫妇,一起到扬州去。赵中立对待朋友十分豪爽,出手阔绰,花了荆十三娘不少资财。十三娘心爱郎君,也不以为意。
赵中立在扬州有个朋友李正郎。李有个弟弟,排行第三十九。李三十九郎在风月场中结识了个妓女,两人互相爱恋。可是这妓女的父母贪慕权势钱财,强将女儿拿去送给诸葛殷。
当时扬州归大将高骈管辖。高骈迷信神仙,在他左右用事的方士,除了吕用之和张守一外,还有个诸葛殷。《资治通鉴》中描写高骈和诸葛殷相处的情形,很是生动有趣:
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大石穴,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狖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令剸。逐二女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狖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干,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
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
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
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悟不协,使隐娘贼其首。隐娘辞帅之许。刘能神算,已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至门,遇有鹊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
衙将受约束,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今与许何异。愿请留此,勿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帅之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向。后潜于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