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1章 倚天屠龙记(8)(第1 / 2页)
何足道正自全力与觉远比拚,顾不得再抵挡张君宝这一掌,噗的一下,肩头中掌。岂知张君宝小小年纪,掌法既奇,内力竟也大为深厚,何足道立足不定,向左斜退三步。
觉远叫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何居士饶了老僧罢!这几剑直刺得我心惊肉跳。”说着伸袖抹去脸上水珠,忙避在一边。
何足道怒道:“少林寺卧虎藏龙之地,果真非同小可,连一个小小少年竟也有这等身手。好小子,咱们来比划比划,你只须接得我十招,何足道终身不履中土。”
何足道不待他铲完纵横一共三十八道的界线,大声喝道:“大和尚,你好深厚的内功,在下可不及你!”
觉远铲到此时,丹田中真气虽愈来愈盛,但两腿终是血肉之物,早已大感酸痛,听他这么一喝,当即止步,微笑吟道:“一枰袖手将置之,何暇为渠分黑白?”
何足道道:“不错!这局棋不用下,我已输了。我领教领教你的剑法。”说着唰的一响,从背负的瑶琴底下抽出一柄长剑,剑尖指向自己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一招起手式怪异之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般,天下剑法之中,从未见有如此不通的一招。
觉远道:“老僧只知念经打坐,晒书扫地,武功一道可一窍不通。”
何足道却那里肯信?嘿嘿冷笑,纵身近前,长剑斗然弯弯弹出,剑尖直刺觉远胸口,出招之快实为任何剑法所不及。原来这一招不是直刺,却是先聚内力,然后蓄劲弹出。但觉远的内功已到了随心所欲、收发自如的境界,何足道此剑虽快,觉远的心念却动得更快,意到手到,身意合一,他右手回收,扁担上的大铁桶登时荡了转来,挡在身前,当的一声,剑尖刺上铁桶。剑身柔韧,弯成了弧形。何足道急收长剑,随手挥出,觉远左手的铁桶横过,又挡开了。
何足道摇头道:“这位姑娘既已说过,咱两家便不可伤了和气。”无相怒气勃发,心想你留书于先,事到临头,却来推托,千年以来,有谁敢对少林寺如此无礼?何况潘天耕等三人败在你手下,江湖上传言出去,说是少林派的三大弟子输了给你,这“剑圣”两字,岂不是叫得更加响了?看来一般弟子也不是他对手,非亲自出马不可,踏上两步,说道:“比武较量,也不是伤了和气,何居士何必推让?”回头向达摩堂的弟子喝道:“取剑!咱们领教领教‘剑圣’的剑术,到底‘圣’到何等地步?”
寺中诸般兵刃早已备妥,只是列队迎客之际不便取将出来,以免徒显小器。那弟子听到无相吩咐,转身进寺,取了七八柄长剑,双手横托,送到何足道身前,说道:“何居士使用自携的宝剑?还是借用敝寺的寻常兵刃?”
何足道不答,俯身拾起一块尖角石子,突然在寺前的青石板上纵一道、横一道的划了起来,顷刻之间,划成了纵横各一十九道的一张大棋盘。经纬界线笔直,犹如用界尺界成一般,每一道线都深入石板半寸有余。这石板乃以少室山的青石铺成,坚硬如铁,数百年人来人往,亦无多少磨耗,他随手以一块尖石挥划,竟然深陷盈寸,这份内功实是世间罕有,只听他笑道:“比剑嫌霸道,琴音没法比拚。大和尚既然高兴,咱们便来下一局棋如何?”
他这手划石为局的惊人绝技一露,天鸣、无色、无相以及心禅堂七老无不面面相觑,心下骇然。天鸣方丈心知此人这般浑雄的内力寺中无一人能及,他心地光风霁月,正要开口认输,忽听得铁链拖地之声,叮当而来。
只见觉远挑着一对大铁桶走到跟前,后面随着一个长身少年。觉远左手扶着铁扁担,右手单掌向天鸣行礼,说道:“谨奉方丈呼召。”天鸣道:“这位何居士有话要跟你说。”
何足道心想:“你武功再高,这对铁桶总笨重之极,焉能挡得住我的快攻?倘若你空手对招,我反而有三分忌惮。”伸指在剑身上一弹,剑声嗡嗡,有若龙吟,叫道:“大和尚,可小心了!”长剑颤处,前后左右,瞬息之间攻出了四四一十六招。
但听得当当当当一十六下响过,何足道这一十六手“迅雷剑”竟尽数刺上了铁桶。旁观众人见觉远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显得狼狈之极,果是不会半分武功,但何足道这一十六下神妙无方的剑招,却全给觉远用铁桶以极笨拙、极可笑的姿式挡开了。
无色、无相等都不禁耽心,齐叫:“何居士剑下留情!”郭襄也道:“休下杀手!”
众人都瞧出觉远不会武功,但何足道身在战局之中,全力施展,竟奈何不了对方半分,那想得到他其实从未学过武功,所以能挡住剑招,全因他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上乘内功所致。何足道快击无功,陡然间大喝一声,寒光闪动,挺剑向觉远小腹上直刺过去。觉远叫声:“啊哟!”百忙中双手一合,当的一声巨响,两只铁桶竟将长剑硬生生的夹住了。何足道使劲回夺,那里动得半毫?他应变奇速,右手撤剑,双掌齐推,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直扑觉远面门。
这时觉远已分不出手去抵挡,张君宝见情势十分危急,师徒情深,纵身扑上,使出杨过昔年所教那招“四通八达”,挥掌斜击何足道肩头。便在此时,觉远的劲力已传到铁桶之中,两道水柱从桶中飞出,扑向何足道面门。掌力和水柱一撞,水花四溅,泼得两人满身是水,何足道这股掌力就此卸去。
觉远回过身来,见何足道并不相识,说道:“小僧觉远,居士有何吩咐?”
何足道划好棋局,棋兴勃发,说道:“这句话慢慢再说不迟。那一位大和尚先跟在下对弈一局?”他倒不是有意炫示功夫,只是生平对琴剑棋都爱到发痴,兴之所至,连天塌下来都置之度外,既想到弈棋,便只求有人对局,早忘了比试武功之事。
天鸣禅师道:“何居士划石为局,如此神功,老衲生平未见,敝寺僧众甘拜下风。”
觉远听了天鸣之言,再看了看青石板上的大棋局,才知此人竟是来寺显示武功,当下挑着那担大铁桶,吸了一口气,将毕生所练的内力都下沉双腿,踏住铁链,在棋局的界线上一步步的拖了过去。
只见他足底铁链拖过,石板上便现出一条五寸来宽的印痕,何足道所划的界线登时抹去。众僧一见,忍不住大声喝采。天鸣、无色、无相等更惊喜交集,那想得到这个痴痴呆呆的老僧竟有这等深厚内功,和他同居一寺数十年,却没瞧出半点端倪。天鸣等自知一人内力再强,欲在石板上踏出印痕,也决无可能,只因觉远挑了一对大铁桶,桶中装满了水,总共何止四百余斤之重,这几百斤巨力从他肩头传到足底的铁链,向前拖曳,便如一把大凿子在石板上敲凿一般,这才能铲去何足道所划的界线,觉远倘若空身而行,那便万万不能了。但虽有力可借,毕竟也是罕见的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