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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登闻天听(第4 / 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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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道:“可是这些话向郎当晚为何不说明白?”向敏中道:“皇二子不肯露面,是不愿意旁人知道当晚他在樊楼,开封府的人心照不宣,所以才匆匆结案。若当真揭破一切,对王家可没有丝毫好处,你主人全家都要受到连累,或刺配,或流放,还能住在这豪华赐第中么?”王五这才大起惊惧之心。

向敏中道:“这些话我只是跟你讲明白,回头你转达给你家夫人听,不过切记不可外泄。”王五道:“是。”

向敏中道:“我再举证给你听。既然王全斌相公心事重重,并没有喝醉,孟玄珏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溜进去下毒。潘阆,你当时亲眼见过孟玄珏站在王相公的六号阁子前,可有见到他进去过?”潘阆摇了摇头,道:“没有,孟将军只是揭起门帘,站在那里。”

向敏中道:“这么说,即使当晚王全斌不在樊楼上吊自杀,他也一样会中毒而死?”宋科点点头,道:“不过这种毒药既不是常见的毒药,毒性又不深,小的一时难以认出。”向敏中便道了谢,宋科收拾工具自去了。

王五哭道:“什么上吊自杀,难道不是有人下毒后令我家相公无法反抗,再将他颈中套上绳索,造成自杀假象么?这样的话,仵作验出来也是自杀。”向敏中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固然可能,可是当日千牛卫上将军孟玄珏亲眼看到你家相公上吊自杀。”

王五道:“孟将军的话怎能相信?向郎与孟氏兄弟交好,当知道他们原来在蜀中的美貌侍妾均被我家相公所夺,分给了部下将士。他们恨我家相公入骨呢。”

张咏闻言大是惊奇,问道:“当真有此事?”向敏中难以否认,默默点了点头。

潘阆道:“如此说来,孟氏兄弟当是最大嫌疑人了。”王五道:“不错,潘郎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武德司就在宣德门内,只等了一盏茶功夫,便见一名小黄门领着张咏出来。向敏中见他不停地抚摸手腕,忙迎上去道:“赵相公对张兄用刑了么?”张咏道:“也算不得什么刑罚,他下令将我和高琼四马攒蹄地吊在屋梁下,声称不招供就绝不放我们下来。官家如何又改变主意放我出来?”向敏中道:“只因为王全斌的案子又起了变故。”

张咏一听完经过就道:“这件案子查起来可就难了,王全斌应该是饮食中毒,可时过境迁,我们上哪里去寻当日王全斌用过的酒具食器?即使能寻到,也早已经用清水洗干净了。”

向敏中道:“确实不容易。不过还是得先去验尸。我想叫上宋科,他虽然可能与鬼樊楼有所牵连,但确实是东京最有经验的老仵作,熟知毒药毒性,不知道张兄以为如何?”张咏道:“甚好。”

潘阆便自告奋勇道:“今日还是寒食假期,宋科一定还在家里,我到过他家,我去叫他来。”向敏中道:“有劳。我们先去王相公家。”几人就此作别。

向敏中和张咏跟着王五径直南来。王全斌的宅子是赐第,就在外城御街西首。御街两边多是重要官署,能在京师拥有一座正对御街的宅邸,可是不简单,只有为国家立下大功的大臣才能有此荣耀。王全斌虽因滥杀蜀中降将遭贬斥,赐第却还在,说明皇帝不忘旧情,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是想不到这次奉诏回京,竟然是一条不归之路。

向敏中道:“王五,我知道你一心要为主人报仇,因为我跟孟氏兄弟的关系,你也不信任我。可我奉旨查案,不敢徇私,我可以向你保证,若真是孟氏兄弟下的毒手,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他们。”王五这才道:“向郎只要不庇护孟氏兄弟就好。”

向敏中道:“那么你现在仔细听我说——当晚我和孟氏兄弟是临时起意去樊楼饮酒,我们进的是四号阁子,王全斌相公比我们晚到,所以才进了六号阁子。若不是后来王相公在阁子大声说话,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就在隔壁。试问这种情况下,孟氏兄弟又临时到哪里去寻到毒药毒害王相公?况且整个过程中,只有小孟孟玄珏出去了一趟,以他的刚烈性格,动刀杀人还有可能,往饮食中下毒这样的事是万万做不来的。”

王五道:“我家相公回京后夜夜拥着那美貌行首蔡奴到樊楼饮酒不归,孟氏兄弟一定早听说过,所以暗中备好毒药。为了要报仇,动刀子也好,下毒也好,有什么做不来的?”向敏中道:“那好,就算孟玄珏出去四号阁子时是要去对隔壁王相公下毒,既然选择下毒,一定是怕被旁人发现,可王相公当时人一直在六号阁子里面,看见孟玄珏进来会无所反应、任他下毒么?”

王五道:“或许我家相公当时已经喝醉了,伏在桌上,无所觉察。”向敏中道:“不,你家相公根本没有喝醉。当晚他因为八号阁子说书一事大闹了一场,哪知道皇二子赵德芳相公人也在场。他在皇子面前舞刀弄枪,势同谋反,犯下大罪,后来赵相公派右屯卫上将军折御卿严厉斥责他,命他向说书女庞丽华道歉。你家相公经此一事,哪里还有心情饮酒?”

王五惊道:“向郎是说当晚跟折将军同在三号阁子的是皇二子?”向敏中道:“不错,你不甘心的其实是你家主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自杀,现在该明白原因了。多年苦苦期待重新回到朝廷,却在樊楼化作了泡影,你叫他如何不灰心?”

来到王宅,王五进去禀报。苗夫人并不出来相见,只说有孝在身,又是女流之辈,不便见外客,凡事自有王五照应,请钦差务必查出真凶。向敏中、张咏遂进来灵堂,到灵柩边一望,果见王全斌脸色发青,嘴唇发乌,有中毒症状。

等了大半个时辰,潘阆与宋科乘着雇来的车马到来。宋科面色严肃,也不多问,让王五准备了一盆皂角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取出一根银针,将针用皂角水洗过后,再伸入王全斌口中,银针顿时变了颜色。

宋科道:“银针探口,变青黑色。”又将银针用皂角水反复擦洗,道:“银针青黑色不褪,王相公系中毒而死。”

潘阆道:“可当日王全斌颈中有两道勒痕,交汇在耳后,已是确认无疑的上吊自杀,又怎么会莫名中毒?”张咏道:“莫非是中毒在先?”

宋科又仔细检查全身,一面验尸一面按照惯例喝报道:“王相公面色微青;上下唇吻青色;上下牙根青色;口开,舌在内,青色;十指甲青色,十趾尖甲青色;肚腹心口无青色……”稍觉奇怪,微一凝思,便明白究竟,告知道:“适才小人说王相公系中毒而死的说法并不准确。王相公所中之毒并不厉害,凡人中毒,先入四肢,毒气攻心始能毙命,他还没有毒气攻心时便已经上吊自杀,所以心口一块并无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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