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8.二流货色(第2 / 4页)
“你——让你随意书写。”马丽雅皱起眉头,“对我们其余人来说,依旧是蛰伏、学习和忍耐,寻找证明自己的机会——哈!”
她自以为自己发觉了莫祈平的心结,顿时摆出了得意洋洋的姿态来,“我明白了,你特别的不善于在逆境中忍耐,自从失去了当家做主的地位,你就自暴自弃了,你不能承受居于张坚信之下,被他逐渐取代的屈辱?杰罗尼莫,我实在不懂你的精神怎么会如此纤细柔弱,一旦不再是个成功者,你就完全失去了上进心——”
“不是不善于忍耐!”莫祈平打断了她的演讲,对于马丽雅一有机会就要给他上嘴脸的喋喋不休,他也只是报以习以为常而又厌倦不已的一撇嘴,“不是不善于忍耐,我和你做了十多年的同事,修女,我一向很善于忍耐。只是……或者不如说,因为你从来没有和我一样到达过那个高度,所以你难以理解我的绝望。”
是吗?马丽雅的眉毛立刻飞起来了,她刚要开口反驳,却在莫祈平早有预料的眼神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忘形,讪然闭上了嘴,同时在心中也反省起了自己:私下和莫祈平在一起,当然是无所谓的……但她在很多公务中是否也习惯于趾高气昂,就如同下午和张坚信对峙时一样,过于自信,过于争抢,反而给人以难以忍受的浮夸印象?
这是自幼即处于卑微地位的劣势,凡是从低处起家的人,总是善于隐忍蛰伏,但真正担正获得权力之后,又容易进退失据把握不了分寸。马丽雅暗自警醒,她闭上嘴,不再那样没好气了,而是呈现出了倾听理解的姿态,求和般地望了莫祈平一眼,“绝望是来自于?”
伴随着简单的研磨动作,她的火气似乎也宣泄了不少,屋内一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只有研磨器运转的,单调的沙沙声,屋外,暮色渐沉,马丽雅磨咖啡的动作逐渐只剩下了剪影。莫祈平在厚实的乳胶圈椅上靠了一会儿,站起身开了灯,从怀里掏出烟斗,填了一些烟草,拿出火柴盒,把火头埋入烟斗里,过了一会,拿出火柴晃了晃,把火柴梗放到琉璃烟灰缸里摁灭了。
“来一口?”
他把烟斗递给驴子修女,马丽雅没有说话,一偏头用力地咬住烟嘴,把轻飘飘的海泡石烟斗给叼住了,莫祈平为她托了一下,见她叼稳了,便起身去开柜子,托出一盘花露水来,放到研磨器旁,“马鞭草?”
“再来点薄荷。”
只要是欧罗巴人在南洋,三餐后擦拭身子,上香露,几乎是上层阶级的仪式了。莫祈平既然有心思打理自己,就说明他的情绪已经开始逐渐恢复,马丽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从水壶里倒出清水,加入冰块,香露,拧毛巾……
“来自于对自己的才能和天赋确确实实的认知,来自于对错过的良机的忏悔,来自于对自己的平庸的痛苦。”
莫祈平从她口中取走烟斗,自己吸了起来,他的嘴唇一动一动的,白烟喷出,让他的轮廓也淹没在烟雾之中,“你信不信也好,其实,我并不憎恨张坚信,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当整个教派在用疯狂的速度扩张,所有问题都涌入到你面前,而你的时间和精力依旧是那样的有限——这样当更优秀的人出现,非常轻松地解了你的问题,给了你一个根本没想到的解法……”
“这样的时候,你会意识到,你没有你想得那么有才华,你的巅峰早就已经出现了,它就在这里了,你不可能再往上走了。这个正在极速成长的组织,它把你给抛弃了,它需要更有能力的人来执掌,这些人总会出现的。女巫航线……红圈贸易……这些本来都可以是我们的主意,实际上就应该是我们的主意,我们比张坚信早来了那么多年,该死的,这家伙还是个清教徒,来自贫瘠的海峡小岛——这个小岛在学术上压根就不值一提!”
屋角的热水壶也烧滚了,她把咖啡豆放入滤纸漏斗里,慢慢地浇淋热水,芬芳馥郁的气息遍布室内,她接过毛巾,随意地捂了一下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惬意地叹了口气,为莫祈平斟了一杯咖啡,注视着对方轻抿一口,被苦得眉头微皱,马丽雅感觉自己也差不多从下午的折磨中恢复过来,可以再应付晚上的连班会议了。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就在她已经不打算追究莫祈平的丧志时,这男人却突然开口,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和平静谧,“在美尼勒城目睹‘有罪宣判’,编纂教义,这已经是十年、十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我们的确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作为知识教的元老,马丽雅见证了一切重要时刻,这让他们的交流也变得简单,三言两句就能再现出当时的情景。莫祈平吐了一口长气,在咖啡的帮助下,他似乎不再隐藏内心深处的软弱和绝望,而是任其完全流泻了出来。
“但是同样的,那时我们也拥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知识教完全是一张白纸,让我们随意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