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瘾（第1 / 1页）
“这场该死的战争，十几个国家、上百万军队卷入，打了这么多年，还远远看不到消停的迹象。看看开普敦，每日里多少财富流进来，再打下去，欧洲的精华怕是都要被东岸人吸食干净了。”舒服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之后，豪克斯·克利福德点了个烟斗，开始思考起了未来局势的走向：“东岸人一定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下场吧。真是不可思议，他们已经在和西班牙人交战了，也可以说间接在和法国交战，居然还没断绝两国间的贸易往来，真是钻到钱眼里了。”
豪克斯·克利福德对东岸目前的政策稍稍有些不满。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停了和法国的贸易？没有东岸提供的廉价物资，法国人的战争成本要提高多少？英格兰陆海军的小伙子们要轻松多少？会少死伤多少人？
克利福德现在也明白了，以英格兰的实力，目前绝无和东岸竞争的可能。别的不谈，就说这供应大批量工业品的豪气，就不是他们能够办到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东岸这个国家决定着欧陆战争的走势，他们现在还没完全发力，还没彻底下场，可一旦行动起来，那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别人完全无可抵御——仅一个断绝贸易，就够路易十四受的了，用惯了东岸廉价的工业品，这个瘾可不好戒！
“东岸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学习东岸、融入东岸是不会错的。”豪克斯·克利福德笑着回应道：“英格兰现在需要的就是学习先进制度和文化，当然还有机器设备、科学技术，这正是我需要做的。”
“英格兰的工业确实发展得不错。”吴经理点了点头，认可道。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离东岸的水平还差得很远。
“最近有没有法国人或西班牙人到这来购买物资？”顿了顿后，克利福德又问道。
作为关心局势的英国上层人士，豪克斯·克利福德还是有打探情报的主观能动性的。开普敦自由港商业繁荣，各色人等齐聚，几乎欧洲每个数得上号的国家都在这里开办了商馆。
这些商馆，固然做生意，且规模都不小，但它们同时也兼有刺探情报的职能，不仅包括商业情报，同时也包括政治情报和军事情报。像克利福德家族开办的商馆，人员编制居然达到了上百人，其中真正从事商业活动的不超过三分之二，剩下的多是英国情报分析人员，他们从公开的报纸、书籍甚至是坊间流言中获取信息，然后分类整理、归纳总结，提取有价值的信息上报国内。
“吴经理，这批货的价格也太高了吧？”1705年2月22日，南非开普敦港的一间茶室内，来自克利福德商行的经理神色焦急地问道：“能不能再便宜点？”
“克利福德先生，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国内产能固然不少，但多数都有去处了。能流出一部分到外面，真的非常难得。不要嫌贵哦，你不要还有许多人排队要呢？纯碱现在可是战略物资！我也是看在咱俩多年的交情份上给你留了点。”吴经理很铁不成钢地说道：“这批纯碱，你运回伦敦，如果不能翻倍赚的话，我跟你姓！”
纯碱，应有范围极广，是最基本的化工原料之一。在手工业生产时代，人们就大量采购用在皮革、纺织、造纸、玻璃等行业。当时主要是天然碱，以至于掌握了碱湖的匈牙利和波兰商人（其实多半是德意志人在当地经营此种产业）暴富一时。到了现代工业生产后，因为生产规模的急剧扩大，纯碱这种物资的消耗量也开始爆发式增长。
尤其在英格兰，造纸、纺织、玻璃是其支柱产业，对纯碱的消耗量简直像无底洞一般，他们每年都从荷兰人手里进口大量的天然纯碱，同时从东岸运回数量更多的工厂生产的纯碱，以满足国内需求。目前，英格兰人也在尝试复制东岸人的工业生产技术，但他们缺乏关键的化学知识，同时在工艺上也有许多问题，一直没能成功。所以，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依然需要进口。如今战争爆发，东岸化工产品的出口量锐减，英格兰人一下子就感受到痛了。克利福德能利用老关系在开普敦搞到几十吨纯碱，运回去确实暴利。
或许有人会说，克利福德家族运回去这么多“钱”，难道不会惹别人眼红么？呵呵，这就看各人本事了。克利福德角度如今身份很复杂，自家经营着船队，与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几个大家族交好，与当地的殖民公司关系密切，同时与清国上层关系良好，经常能足额拿到货，是东印度公司旗下最有名的几个二级代理人之一。
“这里每天都有很多法国人，大街上到处都是。他们在印度给你们造成了多少麻烦，你们自己不清楚吗？喏，你看外面港口里，飘扬着金百合花旗帜的法国商船不下十艘，他们从印度、暹罗、中国、越南运来各种商品，销售掉，换成我国的布匹、钢条、化学品、皮革、药物，钱货两清，是非常优质的客户。我们商行不和他们做生意，但街东头的大永、恒发等商行和他们业务往来很多。”说到这里，吴经理看了眼克利福德，用劝诫的语气说道：“豪克斯，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不合规矩。附近有我们的军舰巡弋，你们会吃大亏的。”
“你想哪去了。”豪克斯·克利福德有些无语，说道：“我当然没蠢到去抢劫他们的船只。或许这些事有人在做，但绝不是我。我不需要赚那些肮脏血腥的钱，真的没必要。我只是想得到一份法国商人采购各种物资的清单，我知道这很难，但吴经理帮忙想想办法呗。您在商界人脉那么广，有那么多老朋友，互相间吃顿饭、喝个茶什么的，就把消息套出来了。”
说完，克利福德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叠钞票，这次数量比较多，足足有一千圆。他轻轻地将其推到吴经理面前，道：“这并不违反任何规矩。法国人买了什么东西，我们确实很关心，因为这可以推测出很多事情，请多多费心了。”
吴经理脸色稍霁，犹豫了一会后，才伸手拿过那叠钱，说道：“我会留意的。法国人最近采购还是很勤的，和你们国家的待遇不一样，我国政府限制出口武器给他们，所以他们采购了很多钢铁及金属制品。至于具体数量，我回去打听一下。”
从茶室回来后，豪克斯·克利福德的神情才松了下来。过阵子他就要去清国的响水港了，离开之前得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好。开普敦自由港，真的越来越繁荣了。这里位于东西方交汇处，非常适合货物、情报和人员的交流。有些时候，豪克斯都想把据点搬到这里来了，响水港那边完全可以安排自己的侄子约翰过去。他年轻聪敏，野心勃勃，那里正适合他发挥。
此外，他们在南非河中地区也有门路，在这个寸土寸金的自由港内买地置业，低买高卖，不到二十年间就积累起了英格兰本土很多商人一辈子都难以积累的财富。而财富，可以带来名声、影响力，又能反过来促进他们家族的生意。比如克利福德家族的继承人爱德华就和一位伯爵家的女继承人联姻，这还是安妮女王牵的线，可见其实力——作为回报，克利福德家族将生意（包含船队及各地许多贸易站）的一部分股份低价出售给了王室。
这样一个家族，只要政治上不犯难以挽回的错误，几乎是不可能败落的。他们给英格兰运回丝绸、瓷器、茶叶、机器、武器、化工原料等，奢侈品可以卖到国外赚钱，机器设备和化工原料可以促进本国工业发展，商品再出售到国外赚钱，这一切都无比契合英格兰目前秉持的重商主义政策。至于武器么，可以保卫英格兰，保卫大家的财富。没有那么多东岸进口的顶级海军舰炮，光靠英格兰自产的，怕是无法在海上取得多大的优势。
总之，这个家族目前正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即便是开普敦的东岸商行经理们对他也礼遇有加，毕竟没人会怠慢大客户，不是么？
“好，这批纯碱我全吃下了，不二价。”豪克斯·克利福德点了点头，说道：“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我们的生意。这是本公司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看着克利福德一副中国传统生意人的做派，吴经理笑了笑，伸手接过那一叠钞票，不多，但三百圆还是有的，顿时有些满意，说道：“你越来越像一个东岸生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