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改革深水区的社会(第1 / 1页)
南洋战略、满蒙战略,日本人都可以积极地参与进来。不就是打仗么?死,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情,看不到希望才是。日本或许可以通过表示臣服的方式来获得关键的资金、技术和人才,通过帮东岸人征战的方式获得信任。朝鲜那种稀烂国家都能过上高于日本的生活,凭什么他们不行?
只不过,吉田、松浦二人也不确定,国内的幕府、藩阀、巨商们会不会同意这种略显屈辱的换取发展的方式。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尊严会受到损害,利益也会在一段时间内严重受损,恐怕如果没被逼到墙角里的话,轻易不会同意吧?
改革,怎么就这么痛苦、这么困难呢?
在鹿儿岛,大商人们通过收买官吏、囤积货物、操纵物价等方式,获得了令人震惊的财富。而在他们的剥削下,城市贫民——很不巧,城市贫民原本不多,但改革后,大量农民涌入城市,已经成了日本社会不可忽视的阶层——的日子很难过,生活水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而他们的人口往往占到了城市总人口的三分之二,已经成了继浪人武士之后日本社会又一不稳定阶层,非常危险。
在他俩离开日本前,就听从南九州过来的同乡讲,鹿儿岛因为米价暴涨,而垄断当地稻米经营的商人本多传兵卫却囤积居奇,高价出售,让人十分愤怒。于是市民们聚集起来,向大名请愿降低米价,不许。当夜,被饥饿折磨得不堪忍受的千余城市贫民,在部分浪人、野武士的带领下,高呼“拿米来”、“不许囤积”等口号,冲进本多传兵卫家,捣毁财物、撕碎账簿,然后又冲到隔壁的仓库,将大量稻米抢掠一空。
萨摩藩大名岛津纲贵受此一惊,竟然郁郁而终。不过在临死前,他下令取消稻米的垄断经营,允许自由买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但其实未能从根本上解决萨摩藩的难题,经济依然困难,社会仍然动荡,人民焦躁不安,不知道路在何方。
除了萨摩藩之外,其他各地也是乱象丛生。比如但马藩生野银矿的矿工们,因为官吏和奸商勾结,导致收入减少,因此愤而起义。随后,该藩的农民也在数日后响应起义,武装攻占了町城。幕府闻讯后,大为惊慌,匆忙调集了附近十二个藩的军队前往镇压,这才堪堪把事情平息了下去。
而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像城市“租房户”(下层市民)、金银矿工、破产农民之类的起义会越来越频繁,整个日本都会处于一种非常动荡的态势之中。如何处理这种棘手的局面,尽全力维持秩序,是非常考验幕府及各藩大名能力的一件事情。领主、地主、高利贷商人,是加在日本底层身上的三道枷锁,共同冲击着日本的幕藩体制,使日本的封建社会有走向崩溃的趋势。
“杀!杀!”1707年11月18日,海参崴陆军学院的操场上,一群学员们正顶着呼啸的寒风进行训练。
学院总共四百来人,其中一半来自远东诸藩,有在各地陆军小学、中学一路读上来的科班出身的学员,有各师举荐而来进修的青年军官,另外还有在历次战斗中建立过功勋的附庸部队军官,吉田正贵和松浦卓也二人就在其中。
此二人都是马来亚管委会推荐而来的,之前都是敢死队的军官,在进攻马尼拉和甲米地的战斗中立下过功劳。后来敢死队全队并入马来亚陆军暂编第二师,吉田、松浦本来要担任军官的,但由于二人出身日本野武士,缺乏现代军事知识,暂编第二师考虑再三,本着对自家干部负责的态度,向管委会举荐入读海参崴陆军学院。管委会手头有二十个入学名额,恰好此时还未用满,于是便把二人名字添了进去。
五月份的时候,他们告别了亲朋好友,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与其他十八位受举军官一起,搭乘“南极狼”号风帆船——什么,这艘船竟然还没拆解退役——前往海参崴,开展为期两年的军事学习。学习期满后,他们将返回暂编第二师,分别以陆军预备役少校和上尉的军衔,当上正牌子的东岸殖民军团军官。
海参崴陆军学院内还有两百名来自顺、明、日、朝甚至是北美民主自由联邦、拉杰普特共和国的外籍军人在学习,尤以来自日、朝两国的最多。吉田正贵、松浦卓也就认识一位来自仙台藩伊达本家的年轻人,叫做伊达智哉,和他们关系还不错,通过这位公子哥,他们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些日本如今的近况。
其实这也是社会的必然。新旧社会转换,旧秩序逐渐走向崩溃,旧的生产关系束缚着新的生产力,这怎么看都是完蛋的节奏。这个时候唯一能够缓和社会矛盾,令日本得以相对平缓渡过危机的手段,可能就只有外来势力的干涉了,而这也是东岸日本公司一直在努力的方向。作为一家专营日本贸易的殖民企业,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赚钱,因此分外不希望看到日本社会陷入大乱之中。为此,他们大量借鉴了东岸朝鲜公司的经验,试图复制他们在朝鲜施行的诸多政策,但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
朝鲜是幸运的。他们较早攀上了东岸发展的快车,第一时间融入了东岸人主导的远东经济圈,创造了大量的工业岗位,因此可以吸纳破产农民,缓和社会矛盾。更别提他们在明朝后期被日本蹂躏得很惨,国内存在着大量抛荒的土地可供人耕种,这无疑充当了社会减压阀的作用。因此,朝鲜王国可以在跌跌撞撞地改革中咬牙撑过来,不至于社会打乱,发展成果毁于一旦。
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那段时光。国内矛盾虽然依旧尖锐,农民生活困苦(粮食大量出口远东诸藩)、工人收入微薄、知识分子迷茫苦闷,但已经是可以处理的了。偶有一些群体性事件甚至是武装起义,转眼就能扑灭,影响不了社会大局。
与朝鲜相比,日本没这个条件,那就只能自己硬扛,内部消化矛盾了,这自然是非常痛苦的。东岸人帮他们领走了大量的浪人野武士,已经是帮了不少忙了,客观上减缓了矛盾,但更多的,实在无法做到。总不能帮你把城市贫民也领走吧?先不说符不符合东岸政策,就你自己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没了城市贫民,工业如何发展起来?而工业发展不起来,这改革进行得有什么意义?
吉田、松浦不懂这么深奥的社会知识,他们只是为日本的未来而担心。但这又能如何呢?大家已经不是日本人了,过去的一切虽然难忘,但终究要割舍掉。以他俩浅薄的认知,日本对东岸还是有用处的,无论是当打手还是当狗,总有其价值存在。因此,日本未来的下限应该是可以保障的,虽然过程依然痛苦,但总不至于全体落个玉碎陆沉的下场。
简单来说,如今日本的社会改革正步入深水期,社会矛盾空前激烈,幕府甚至都感觉到了危险,对进行如此激烈的改革心生悔意。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胡乱开倒车,毕竟当初决意改革,就是受了东岸、朝鲜等国的刺激,想要富国强兵。为此,各地方大名们做出了极大的牺牲,武士们大量失业,农民们惨遭剥削,大家都在忍耐,都在受苦,现在你告诉我不改革了,开玩笑呢?当我们的刀不利么!
伊达家如今的日子还算是好过的。他们几十年前就偷偷摸摸与东岸合作,从黑水地区进口武器、战马、皮革、假钱(我保证,比幕府铸的真钱还真……),输出日本工艺品、粮食、铜片、硫磺和金银。这些生意规模很大,给伊达家带来了巨额利润,使得其在各藩中本就十分突出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如今的伊达家,已经牢牢控制住在东北地区各藩,兵马暗中扩充了50%,武器装备也是最先进的,作战思想因为不断派遣家族子弟及核心大臣前往东岸学习,也在日本各藩中占据领先地位。
吉田、松浦等人常在大阪厮混,消息比较灵通,很多时候都听别人讲起东北地区日新月异的变化,心里面下意识觉得仙台藩大概是日本维新第一藩了。现在和伊达智哉接触几个月,发现这个人视野开阔,学识不凡,伊达家果然不同凡响!
仙台藩发展得如此欣欣向荣,吉田、松浦二人都十分羡慕。他俩来自南九州,虽然萨摩藩近些年来与东岸日本公司的关系日渐密切,但到底时日尚短,经济改革成效不显,反倒弄得人们一肚子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