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戒急用忍(第1 / 1页)
台湾岛目前总共只有不到四十万人口,台北府的台北、竹堑、基隆、平南、兰阳、南屯六县就占了三十万,东海岸新设的宜兰县也有了两万人左右。与之相比,台南府目前仅有凤山、台南两县,外加一些零零散散的代管独立村镇,总共不过七万人左右(不含土著),可以说是地广人稀。
不过台南府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荷兰人经营多年,热带经济作物种植园这个产业十分成熟。荷据时代便有许多小型木材、皮革、粮食加工厂,还有规模更大的制糖厂,为其提供原料的种植园就更多了——台湾的种植园不同于东岸商人在非洲搞的奴隶种植园,更类似于那种使用武力胁迫,让土著居民自行种植经济作物,然后荷兰人通过控制粮食、食盐、布匹等商品进行剥削的方式。
这些产业,说起来都是钱。郑克臧看到了这一点,但他外部压力大,急需现金,于是便一股脑儿卖给了台湾农业公司。台湾银行对此当然喜出望外了,于是他们又追加了大笔投资,对这些工厂进行现代化改造,引入先进技术,扩大生产规模,同时与新来的福建移民签订热带产品的长期采购协议,放心大胆地经营了起来。
在他们这一通大搞特搞之下,台南府二县的热带经济作物产业连年增长,其经济结构原本就很畸形了,现在进一步向经济作物偏重,粮食种植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七万百姓日常食物供给全部由台湾贸易公司包办,他们增加了到海参崴港的定期航班,从那边运了大量小麦、高粱、玉米、土豆什么的过来销售——什么?吃不惯这些食物?不好意思,就这个,想要吃大米,再等吕宋那边几年吧。
福州的郑克臧离台湾虽然隔着一条海峡,但台南府的变化,事无巨细都看在眼里。说真的,他挺眼热的。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北边有煤、有铁、有金、有硫磺,南边有蔗糖、烟草、胡椒,中间还有大量原始森林、动物毛皮,周边还有丰富的渔业资源,结果最大的一块肥肉愣是被东岸人给吃掉了,换你能舒心不?不过台湾银行是什么企业,他很清楚,人家有钱、有兵、有船,单凭自身实力就让人忌惮了,更别说背后还有整个远东五藩做后盾,那是万万动不得的。眼热,也就只能眼热了。
如果说有一种交通工具能改变世界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大吨位的钢制轮船。航速快、载货量大、成本低、无视风向,简直就是为了贸易而生的发明。东岸共和国大行其道的三千吨级钢制轮船甫一面世,就极大改变了殖民世界的进程,如今他们已经在研制一款全新的六千多吨接近七千吨的大船,如果成功的话,必将再度震惊世界,将七大洲、五大洋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而除了轮船外,排名第二的毫无疑问则是铁路了。这种陆地交通利器的发明,使得缺乏港口的内陆地区也更紧密地与贸易中心、政治中心联系在一起,资本、人员、技术的交流更加快捷、廉价,国家在关键时刻能够动员的人力物力也比以前涨了不止一个数量级。没有这个东西,那么农业社会就还是农业社会,整个国家处于事实上的分封制,即大小地主们作为皇帝的封臣、包税人及官僚预备役,事实上统治着占人口绝对多数的农民,效率低下、产出有限,国家谈何兴起?
广东人如今应该是体会到铁路给经济带来的活力了。黄三铁路(广州黄沙码头—三水县)通车一年多以来,货运量屡创新高,每日营业额让运营线路的南粤标准轨铁路公司也颇感惊讶,继而感叹粤省的经济活力,同时对在建的三清铁路(三水县—清远县)70余公里的路段寄予厚望。
其实,在铁路线走向的选择上,粤省内部曾经也是有过激烈的博弈的。尤其是在三清铁路征地不利,进程缓慢的情况下,一度传出南粤铁路公司要更换线路的消息,即直接从广州城向北修建铁路,把已经完工的三水段当做支线。当是时也,这个消息传得甚嚣尘上,广州附近的士绅们也大为意动,纷纷游说,虽然最后未能成功,但客观上加速了三清段的征地过程,使得这条铁路终于在去年下半年破土动工,修建至今,已经完工了一半以上。待北江大桥建完后,预计今年年底能够全线通车,届时广东就有了超过120公里的铁路里程,对社会的改变也会越来越深入。
广州、韶州二府的士绅对此也非常期待。广东自古为通商门户,对外交流甚多,风气相对开放。对于海外贸易之事,也不像内陆省份的地主们那样漠不关心甚至是排斥。他们深知,一旦黄罗铁路(黄沙码头—罗家渡)彻底完工,那么广东内地乃至临近其他省份的商品,都可以由此出海,外洋商品到广州后,分销大权也掌握在他们手里,这其中的利益,当真足以让人为之作任何事情。若是不知道铁路这种东西还罢了,但东岸人来中国几十年了,宁绍、登莱、满蒙的铁路都修了上千公里了,焉能不知此物之妙?
更何况,如今顺国与福建之间的武装冲突,虽然经东岸人调解之后,已经达成了停火协议。但这两年来,围绕着战争赔偿费用的问题,双方一直闹得不可开交,党金堂那厮借口郑克臧不愿赔偿出兵费用,只退还了部分攻占的土地,仍然占着长汀、武平二县不走,让人颇感无奈。更让人他感觉不妙的是,东岸人为了局势尽快恢复平静,已经有点倾向于让郑氏给顺国赔偿一笔款子了,并且提出用台南府即将设立的北港(大致在今嘉义县一带)、南社(云林县附近)二县的部分土地五十年经营权来换取这笔钱。
这都什么事啊!郑克臧满心愤懑,但又没有任何办法。打是打不过顺国那帮混蛋的,日后还得仰仗东岸人提供庇护,这钱是不想出也得出了。其实也不多,十几万两银子罢了,但就是心里不痛快。而且东岸人明知道他拿得出这笔钱,还是提出用租赁土地的方式给他提供资金,这尼玛难道真不是和顺逆联合起来唱双簧呢?什么人都来欺负本王,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发火归发火,该办的事还得捏着鼻子办。以后求着东岸人的地方还多着呢,小不忍则乱大谋,戒急用忍,戒急用忍!
因此,即便最近几年东岸人在广东风评不佳,广州的士绅官员们依然对他们礼遇有加,抱有热切的希望。追求发展进步的权力,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权力,在这个世道里并不是天经地义的。东岸人在美洲大陆、非洲大陆干的那些破事,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面对印第安原住民,面对黑人土著,他们又何曾给过他们发展的权力?甚至就连有了自己发展能力的欧洲,东岸人也百般搞事,给他们做陷阱、设天花板,有道理可讲吗?
所以,即便前些年东岸人搞出过罗定州掳掠人口之事,同时在肇庆、广州、惠州三地大肆拷掠金银,也仅仅是惹了一时的风波。时间长了,大伙也就当看不见,没人再提起了。或许哪天广东变了天,被大顺占了,才有可能再把这些破事翻出来,但肯定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就是了。该喜欢东岸富饶、强大、威风的,继续喜欢,世界灯塔的召唤魔力可不是你想象中那般无用。
当然廉梧管委会事后也觉得太过火,于是返还了部分金银,将罗定州等“荼毒”甚深的地方好好整饬了一番。东岸标准的一等国道修了一条,二等、三等国道修了数条,重新设计了一个码头,并将自己汰换下来的部分蒸汽起重吊杆给运了过来,调试完毕后交给了地方。最后还剩下一点钱,便在广州府工业最盛的佛山建立了一所学校,即佛山工学院,帮助粤省培养一些工科基础人才,以加速其经济发展。
修建基础设施、建立新式学校,东岸人何曾在其他地方干过这事?他们“荼毒”非洲、有计划迁移美洲原住民、太平洋岛民被他们消耗过半,还在欧洲策划各种阴谋,何时觉得“太过”?说到底,亲疏有别,面对同种同文化的族群,他们做事还算体面。
广东大兴土木,隔壁的福建也进入了建设高潮,不过不是在三闽故地,而是在他们新占的台北、台南二府。投资当然也不是来自郑氏,而是台湾银行下属的台湾建筑、台湾远洋、台湾贸易、台湾森工和台湾农业。台湾远洋兴建了凤山港(高雄),拉开了台南府开发的序幕;台湾贸易在此大肆购地,兴建了很多加工厂、仓库以及公路;台湾森工在台南府新设没多久的台南、凤山二县砍伐木材,进行深加工;台湾农业则通过一次性支付数十年租金的方式,接收了荷兰人当年经营的许多种植园;至于台湾建筑公司,则主要为几个兄弟单位进行项目承包,不过他们自己也接福建郑氏的一些开发项目,比如基隆港二期扩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