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张骞比箭胜武士乌丹开帐迎天使(第2 / 3页)
张骞想不通,两人比武也好,比赛射箭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分出生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只是因为一场比武的胜负就结果了对方或者自己的生命,是极不负责任的。但是,射父蓝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吗?他怀疑自己以往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他根本理解不了这些武士的情怀?
后人有诗叹息射父蓝:少小弯弓射虎豹,驰马草原擘大雕;忠勇王事陷敌阵,耻不胜人自引刀。
老武士让人抬走了射父蓝的尸体,自己翻身上了驴子,对张骞拱手道:“我们这些人在箭法上都不是汉使大人的对手。不过是忠于王事,不得不而。大人只管前行,我等也只得跟着大人走。”
张骞没想到如此轻松地就化解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形势,刚刚因为射父蓝的死而伤感不已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心中想到:“射父蓝的死,或者是与他、与人、与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又觉得自己有点险恶了,四下看看,匈奴武士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悲戚之容。觉得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匈奴武士的心。
遂放心大胆的赶路,才到了单于庭,没想单于庭已经是四战之地了。大批的骑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对于他们这一小队人马。好奇的看看,就很快的超过了他们。一路上还见到不少的从单于庭逃出来的汉人,听说遇上了汉天使,上前哭诉他们悲惨的遭遇。张骞只能对他们洒一掬同情的泪水。他们也听到了汉军打过河西的消息,众人心中兴奋,却也带着一丝的伤感,他们出使十年。汉天子已经等不及他们带回好消息了,自己动手了。
“我们两个各自骑马,互相射向对方,不管谁射中了谁,另一个自然就是胜者了。”没等张骞说话,武士们鼓噪起来:“武比!武比!”他们眼见这样的热闹,哪个还想别人的死活?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了。射父蓝微微一笑,看着张骞,张骞也是一笑,说道:“自然遵从大伙的想法。”众人高兴不已,菱叶等人却是面有忧色,想要制止他,却不知如何开口。甘父对大伙低声道:“主公自有把握,我们不要担心。”话是这样说,担心却是不能避免的,大伙都觉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了。
甘父牵过了张骞的马,他原来出塞时的马被武士抢了去,这是他到了弓卢水后,鲜卑的拓跋部首领拓跋云河送与的东北骏马,身材高大,健硕异常,既能长途跋涉,又能突然爆发。张骞极为喜爱,取名叫做云雁,希望可以骑着他像云中大雁一样回到长安,回到中原的。张骞跨上马,轻轻踢了一下,云雁“得得得”跑开了,步伐匀整,看得众武士欣羡不已,纷纷赞叹:“好马!”
射父蓝眼睛亮了,翻身上马,不发一言催动坐骑向着张骞的方向驰去。两人在马背上没有弯弓搭箭,而是先较量起了脚力,纵横驰突了几个来回,马身上渐渐地有了汗水,两人知道马已经热了身了,精气神已经出来了。两人催马驰近了,互相看了看,再次分开,两匹马“哒哒哒”发足狂奔,在一个呼吸之间,马已经拉开了距离。两人没有返身,在马上摘下了雕弓,搭上了箭,几乎是同时喝斥出声:“起!”,又是同时叫道:“着!”却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两支利箭却是在半空中相遇了,跌落尘埃。大伙齐声喝彩:“好箭法!”“都尉大人好箭法!”“汉使大人好箭法!”很多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两人是如何发射、箭在空中如何运动的、又是如何碰撞落地的,只是觉得好,心中却又隐隐觉得不过瘾,在他们的记忆中,每一箭发出,都是血花四溅的才对。
两人不停地搭箭射出,箭不停地在空中相撞,掉落地上,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他们梅花间竹一般的你来我往,每一箭都箭不虚发,却每一箭都无功而返,众人一边大声喝采,一边心中期冀,能够见到血花四溅。甘父和那个老武士,还有那个青年、壮士几人却心中诧异、震惊不已!两人的箭术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随便的拉弓,劲道都是一般。箭的轨迹也是一样,箭在空中相遇的地点也是一样!两人好像心有灵犀。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如果没有默契,一个力气稍大一点,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了。只是,他们真的是心中心意暗合,还是他们原来就相识,而故意这样做的?许多人心中暗暗起疑。
终于。空中最后一声响散去,两人停于马上,都没有动,众人也没有欢呼与喝彩。半晌,射父蓝先催马上前,来到那一堆箭的地方,跳下马来,傲气的青年和那壮士也催马上前。来到跟前,三人分别捡起了地上的箭,眼中惊骇无比。他们看到张骞的箭只是普通的羽箭,箭杆是山间杂木,箭簇锈迹斑斑。像是一些废铁砸制的,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好像因为材料贫乏而随便制作的。射父蓝的箭却是匈奴单于庭精制的,箭头是上好的精铁所制,箭杆乃楛木所成,高手匠人扎制精到。两人的弓明眼人早就看出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箭的差距又是这么的大,汉使张骞是如何抵敌住射父蓝的?
三脚猫对张骞说:“如果单于庭正在大战,我们就没必要非要到那里去。绕开了,直接前往西极岂不更好?”
张骞也在犹豫。是不是一定要这个时候赶到单于庭去。想了几天,跟众人讨论了几次,大伙大多都觉得不值得到单于庭。后来以老武士为首的那些匈奴武士也都建议:“现在匈奴是失了头绪的,没了大单于的约束,各个王国都成了一盘散沙。大伙都六神无主了。您趁机走了,谁也没有可说的,也省了我们大伙的麻烦。”
对于大伙的好意,张骞心中感念,只是他也有自己不能释怀的地方:在十年前。嫣然山一场大战,死了无数的人,其中有许多跟着他来到匈奴的汉地英雄。这些人的血染红了嫣然山的石头,他岂有不经过嫣然山的道理?再者,那一次之所以在嫣然山大战,就是他们偷偷摸摸的想要离开单于庭,结果被乌丹得了口实,在道义上失了理,才被乌丹流放到弓卢水的。如果不能名正言顺的从单于庭离开,他总觉得自己是低人一头的,挺不起腰杆的。
那个老武士慢腾腾的到了近前,下了他的驴子,捡起了一支射父蓝的箭,箭头处一个小点,很不起眼,却像是新刻的。他的眼睛亮了,一直漠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摇头叹息道:“汉使臂力、弓力、箭力都落于下风的,他只是在巧劲上胜了一筹,在射父蓝的箭升到空中最高点,刚刚下落的时候,汉使的箭恰恰到了。一个劲道将尽未尽,一个挟全力攻到,虽然总的是势不均、力不敌,在那一刻却是双方的力量完全平衡了,也才出现了我们看到的结果。汉使的眼力和箭术远远地在你之上,是术,你只有勇气和武力,在平时是可以胜敌的,但是遇上了这样的对手,你根本没有机会!”射父蓝面如土色,他一言不发,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猛地勒向脖颈,一点血慢慢的渗出,他站立片刻,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仰天摔倒地上,刀“呛啷”落地。
张骞没想到射父蓝竟然因为比箭没赢就自裁了,他心头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他纵马驰近,跳下马来,跪于射父蓝还温暖的身体前,自问:“为什么这样?”
倨傲青年和胖子默默地离开了,老武士咳咳几声,说道:“大人也不必为他难过。我们匈奴武士,刚刚能走路,就开始骑羊了,手中就有小弓射鼠兔儿玩耍;稍大些,就开始骑马射箭了。射父蓝在弓箭上面寖淫了数十年,在匈奴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对弓箭的热情,也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膂力和腰力,因此上他能够享名多年。只是,他不明白,射箭不仅是靠天赋的本钱和自己的努力的,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还要有智慧的!他恰恰少了这么一点点,而汉使大人却富于智慧,才轻松地胜了他。”
张骞苦笑:“我哪里敢说胜了!不过是侥幸平手罢了。他却这么想不开!”
“不!比武较技,特别是射箭,没有平手一说。有的一定是生死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