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回 狮奴丧身为狮虎 唏女游荒引群禽(第1 / 2页)
众女欢呼,孩子们也是笑逐颜开。
这些女子虽然都是弱质,却都是干活的行家里手,只是这山洞里没有可以令他们大展拳脚的地方和物品。孔几近和芫莪商量,把女人分作几队,有人守卫,有人寻找可用物品,有人照管孩子,并且教孩子识字。如此以来,各人各按其事,也显得不再杂乱。孔几近带着那一队人数最多的,在山中寻找各种东西:不管是动物皮毛、骨头,还是草根、树皮,只要能拿得动的,就都拿回山洞。由于有他带着,这些女子虽然是在亘古洪荒的大山中,周遭猛兽环伺,也不担心害怕了,那些猛兽都是乖乖的绕道而走,不敢靠近了。顺带着,他也把各种野兽的性情、喜好说给大伙,有的人因此竟然自己驯服了驼鹿,骑回了蛾眉谷!大伙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反正他早就死了。我尊或者不尊,有什么关系?”
“嗯,你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孔几近说。
“唉,你个糊涂小子!怎么就跟你们说不明白了!那一年,我到了匈奴,不知道有多久了,反正天慢慢的冷了,冷极了!我自己都快要死了。钻进了一个狐狸洞里,不敢出来。这时候听到了有人呼喊,我也不管了。那些人不停地呼喊,马蹄在冻裂的地上不停的打转。有人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天又这么冷,他就是死不了,也活不下去!我们走吧。’马蹄声慢慢的走远了,我听到了有人呻吟的声音,然后听到了狼的嚎叫,以为那人的血把狼引来了,心中怕极,害怕狼闻到了生人的气息,把我从洞里拖出去吃掉!正在我簌簌发抖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大为惊奇,那人说道:‘你们、咳咳咳,你们这些咳咳、狼崽子,咳咳’……”伊一道:“你不用学得这么像了!只要说出来就是了。”
北郭黑木怒视了他一眼,伊一不说话了。“他说‘你们,咳咳、狼崽子,给我找些吃的、喝的!咳咳,咳咳’然后我听到了野兔的嘶叫声,还有野羊的哀鸣!我那时候耳朵好使得很,不管多远,都能听到。然后,又听到了那人说话,当然了他说的话是匈奴话,你们知道吗?匈奴话。‘唉,这让我怎么吃啊!你们这些东西真的是畜生,枉我对你们好。’然后我听到有人吧唧嘴吸食什么的声响,显然他难过极了。我一时好奇,钻了出来,眼前的景象使我大吃一惊:只见一群狼环伺周围,有十几只!我吓得一缩头,想要再钻进去,已经来不及了!一头大狼咬住了我的腿!我心里一凉,知道完了!没想到那人喝了一声,大狼乖乖的把我拉到了那人跟前,竟然没有咬死我。我才心头大定。然后见到了那人,再次大惊失色了,只见那人满脸的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野羊的,还是别人的,满脸浓髯虬张,眼睛圆睁,眼窝深陷,手瘦骨嶙峋的,青筋暴起,却异常的白净。我自然知道他是西番胡人,不过如此近距离的看,仍然心头惴惴,不知他是不是要吃我。那人一笑,说‘你是谁?怎么钻进了狐狸洞里了?’我见他没有恶意,才慢慢的镇定下来,说了自己是哪个。他听了,半晌不语,最后说道:‘唉,看来也是缘分!就是你了。’我不知他什么意思,什么‘就是我’了。他指着附近说道:‘我时日无多了,你用心听我说。能够得到多少。就看你的运气了。’他一指附近。我才又是吃惊不小,到处是死人和死去的野兽,有狮子、老虎、大象,还有狼!见我吃惊,他也不多言,指使我把死去的野羊的血放出来,让他喝了,我自己也喝了一点。然后他骑上大狼,我在后面跟着,到了这大山深处。才生起火来,烤了些肉吃了。他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的经历,原来他是西番大秦国的,自小得了异人传授,能通兽语,会驯兽。那大秦国王知道匈奴单于势力强大,想要结识,就派人送与单于五头狮子。三只大象,还有别的珍禽异兽。还有这狮奴一起到了单于庭。单于果然喜极,赐予大秦使臣大量的牛马奴婢,让狮奴在宫中住下,演习狮戏,逗贵人喜欢。不想有一天,单于的小王子在狮奴不注意时偷偷溜进了狮房,那狮子正在休憩,这孩子往常只见狮奴和狮子玩耍,以为狮子和寻常的羊儿一般可侮,上前抚弄起来。却不料狮子大怒,咆哮了一声,那孩子哪里见过狮子发怒,一时间惊慌失措,转身就跑,狮子上前扑倒了他!狮奴听到了狮子咆哮,知道有人进了狮房,急忙到了跟前,只见狮子口中只剩下一个小腿晃悠!知道大事不好,惹了滔天大祸!不敢言语,骑着狮子,赶着大象,冲出了单于庭。单于听说最钟爱的小王子被狮子吃了,气急败坏,派出了大队骑士四下追拿,骑士赶上了狮奴,不敢逼近,却有强弓硬弩,乱箭齐发之下,他受了重伤,猛兽也死伤殆尽。只是他也到了这大山脚下,狼群听到了他的召唤,还有山中其他猛兽也出现了。骑士见他已经受了重伤,知道他不能挨得了多久,就此回去复命了。我跟着他学了些如何控制野兽的法门,恩威并施,不让跟前的猛兽吃到活物,以免它激发了心中的戾气,伤害主人。不久,狮奴因为伤势过重,虽然我极力施救,也回天乏术,死掉了。不过我基本可以把猛兽收拢到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时间长了,可以指挥它们也可以得心应手了。当然,有的不听话的家伙,我要么赶走了,要么就打杀了!就是不能留下刺头,只要有敢于反抗的,就下杀手!”他突然对孔几近一揖到底,孔几近急忙上前扶他,他已经愧疚满面,说道:“我以为我已经可以说天下无双了,没想到阁下高明不知超过了我多少倍!我一直坐井观天,今天始知大海的宽广!”
这一下确是大出两人意料之外,黑木如此的恭谨,孔几近拉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没想到您竟然可以空手走进兽群,不打不杀也可以让猛兽听话,如臂使指!这您可得教我。”他竟然伏地不起,头“梆梆梆”在地上磕个不停。孔几近见不是头,说道:“你起来。我们慢慢商议,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只好走了!”黑木这才爬了起来。
搏虎弄狮金殿中,偎红倚翠大君宠;都道其中恩遇足,嘘呼身惹乱箭攻!
孔几近让伊一放开了他,那人还想动手,不过看看两人一鸟,他也不知深浅,也就颓然放弃了动手的打算。伊一冷眼看着他,这人站起来能有八尺长短,虽然看起来年纪不轻了,却仍然身材挺拔,一身的黑衣,衬着白净的面庞,却也是相当的有风采,不由得暗自纳罕,这人看起来不像是歹毒之人,为什么要暗算咱们,而且对猛兽出手那么狠?
孔几近拱手道:“在下孔几近,这位伊兄。刚刚多有得罪,我们两个都是来自大汉的。阁下自然也是汉人,却不知怎么到的这里?阁下尊姓大名不知能否见告?”
那人见他恭谨客气,也不敢过于托大,只得回礼,说道:“哪里!两位的大名是久仰了。我是北郭黑木,两位自然是没有听说过的。我是被人掠过来的,路上自己逃了出来,那时候还小,只有七八岁吧,也记不得了。算算差不多将近五十年了,一个人在这草原上、山野间找生路,遇见了一个单于的狮奴,快要死了,被我救下了,教给了我驯兽的本领,才有了活路。那是哪一年?啊,大概是汉公主来的那一年吧,记不得了。就这样在山里待了好多年。”两人见他有点糊里糊涂的,虽不知什么原因,想来可能是接触不到人群,才慢慢的思绪没有了条理的,伊一本来对他没有好感的,这时候也心生恻隐。想起来自己也差不多与世隔绝很长时间。再见到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了;孔几近自不必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独自的,就是有时候有伴,也是不多几人,与人交流也是极少,总是觉得与人颇难沟通,如今见了北郭黑木,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一个人在东北夷大山里面的往昔,心中有点难受。
伊一问道:“你师傅既然是单于的狮奴。你为什么不到单于庭去给单于啊那些贵人做事啊?”
孔几近对着两人说道:“这野兽和人一样,也是有七情六欲的,那对他好,他自然是知道的;你对他不好,他也是知道的。我开始的时候,也是觉得可以带着鞭子走近它们,因为我见到的人,”他眼中露出了想往的神色,“那人也是鞭子不离手,老虎见了她也是有些害怕的。不过我并没有经常见她动鞭子,老虎仍然对她驯服极了。我在想,能不能不要鞭子和老虎做个伙伴?后来自己也得机会和老虎一起,开始时用了一些手段,包括这大鹏,鵬兄,也是我用了手段才和他在一起的。后来却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戒心,就好像和自己的兄弟、家人在一起一样了。我觉得我可以理解这些兽伙伴的喜怒哀乐了,你们一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其实不然。真的,只要你能够理解了它们,就完全可以抛开了鞭子和刀子,和它们自由的在一起了。你们明白吗?”
那两人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与其说明白,不如说他们不敢相信。没有人敢轻易地拿自己的生命去猛兽群里试验,看自己能不能得到猛兽的喜欢。孔几近一笑,问道:“你既然学会了驯兽,为什么不前往单于庭,混口饭吃?”
“那口饭岂是容易混的!狮奴就是前车之鉴,他那么的小心。仍然因为一次失误送了别人的性命。把自己的性命也丢了。再者说了。到单于庭,如果没有官贵引介,哪一个会相信一个汉人,而且是带着大群的狼虫虎豹的汉人的!不要说吃饭,说不定万箭齐发,就此了啦性命!嗯,还是自己在这山中的好,自己吃饱了一家人不饿!”他却是对人群极有戒心的。孔几近心下了然,他看来是难以进入人群的了!也无怪乎他对身边的野兽也是那么戒备。他想象不出此人哪里有生活的乐趣了,难道就是与野兽争抢食物时的胜利吗?他沉思的看着黑木,黑木见在孔几近这里得不到要领,也是一脸的不平,悻悻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了!”掉头就走。
两人回到山洞,孔几近看着一大群人一个个不是嗷嗷待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知道自己是离不开了。对伊一说道:“伊兄,你是留下呢。还是……”伊一何尝不知道这些妇幼的难处,只是他当初在女人身上得了教训了,怕极了在女人堆里,摇头道:“孔兄,有什么难处,兄弟可以给你办,这里呀,我看还得你孔兄主持大局!带着她们立住了脚,你再出山吧!我去帮芫莪找她的儿子去也!”说着,一溜烟跑了。留下孔几近一个人苦笑。
芫莪对大伙使个眼色,上前说道:“孔先生,你不要害怕我们会拖累了你。我们有手有脚的,自己可以照顾得了自己的。如果您老人家有什么要紧事,尽管去办理就是,不要担心我们。”她越是说的坚决,知道孔几近越是难以抹开面子走的。果然孔几近一笑,“我也没有什么紧要事。也罢,我就带着你们在这嫣然山、蛾眉谷,筚路蓝缕,开一个盛世太平世界吧!”
“嗯,什么?”
他的耳朵显然并不好使,伊一又说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哦!我师傅,我师傅?你说的是那个狮奴吗?他可不是我师傅。我没有师傅。”
伊一两人虽然并不是太看重师道尊严这些,不过听他公然否认狮奴是他的师傅,也是颇为震惊和不以为然的,孔几近愠道:“你刚刚不是说他教了你如何驯兽的吗?怎么他就不是你师傅了?他不是哪个是?”
“哈!你们真的可笑!难道他教了我,我就要尊他为师了吗?那些老虎、狮子还教会了我怎么捕猎的。怎么,我还要尊它们为师吗?”
两人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讲究。两人默然了,他们两人的生命里,也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也没有在心中把对方当做师傅的。“再者说了,是我先救了他的命,然后他才能教我的。如果不是我救了他性命,他成了个死人,他怎么教我?哦,呵呵呵!”他大为得意的笑了,他说话也比开始时流畅多了。伊一骂道:“滚你妈的蛋!就是你救了人,人教了你本领,你也应该尊之为师的。就算你心中怎么想的,起码应该说道时尊为师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