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回 汉天使重见汉军 汉皇帝宴集众臣(第4 / 5页)
张骞这时候已经不觉得震惊了,好像他和他的兄弟们所有的事,皇帝都知道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老实说道:“是。铖乙就在臣帐中等着。”
皇帝对张骞道:“你们在草原上时日已久了,可听说了些奇异的人、事么?”
张骞小心答道:“臣一直被匈奴人圈禁,虽然认识了不少匈奴贵官,却也没有发现其中有几个出奇的人。如果有,那丁零王可以算一个。臣自己的外家、拓跋兄弟可以算一个。别的吗,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臣有个兄弟,哦不随从,叫做孔几近的,此人只身到过北极的!听他说过北极的奇景,还有东北夷的异样风情。”
“哦!”皇帝有点失望,东方朔却大为惊喜,“这位孔兄现在哪里?我倒要和他多多攀谈!”
司马相如也是非常感兴趣,“哟?还有这样的异人吗?我到过西南夷,却无缘到东北去。咱们得找这位孔兄好好说说。”
两个人说着。身子就不安起来。皇帝一笑,“你们这些儒生。也都是不安分的家伙!怎么不像董先生沉稳些?”
不仅张骞大吃一惊,就是卫青、东方朔,还有别的大臣也都是吃惊不小,他们没想到这个书生突然给张骞这些人加了这么一顶大帽子,都默不作声。皇帝也是微微一怔,继续恍若未闻的,吃喝着。张骞沉住气,知道现在事关他这些兄弟的前途休咎的关键时候了,慢慢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上。自是壮士用命之际。只是穷通祸福乃是天命,由不得人半点。即使大人也是蹉跎有日的。何况我们这些草莽之辈了。不过,我想,英雄用命也不一定是朝堂之上,草野之间也可报效朝廷的。我们这些科谪之徒,就是在草原上也没有时刻忘记了自己是华夏人的!每个人都生为汉人,死为汉鬼,没有人肯后退半步的!”说的正气凛然起来,想起了死伤的兄弟,觉得胸口疼痛,眼眶就红了。
天子对众人一笑,扭头对司马相如笑道:“怎么样?你还是抱着你们那位司马先生的成见吗?说什么‘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哈哈哈!你司马相如第一个就是乱法的家伙!”
司马相如也是一笑,“天使大人,对不住了。这些只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浅见,请天使见谅了。只是,天子知道各位英雄的壮烈,怎奈天下人并不是都知道这些。反倒是各种流言传播,让人觉得阁下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一己私利,而甘冒风霜的。”
东方朔对张骞说:“也是。司马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年那些所谓的豪侠,目无朝廷,私行什么江湖之法,把皇家法度置之度外!惹得无知少年风从影行,只知有大侠扶危济困,已经不知道还有天家、还有官府了!杀了几个出头的,却仍然挡不住更多的人奋力逆行。唉!你手下的人,听说也都是扬名大草原,华夷少年都羡慕得很。所以,才有人私下传说,你的这些豪杰要裂土分封的!”
张骞马上明白了,非是司马相如、东方朔等人对他们怀疑,而是汉天子心中有了芥蒂!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急忙爬起来,噗通跪下,不住地磕头,口中说道:“臣万死不敢!臣万死不敢!臣也敢担保,臣……臣……臣这些随从,也不敢!”
张骞随着两人的目光看去,角落里一个高冠宽袍的儒生打扮的人,不像东方朔、司马相如穿戴官服,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木偶一般的坐着,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现在皇帝和大伙都看过来了,他只是欠欠身子,还是默不作声。张骞也听说过他,乃是汉天子征贤良方正时最得意的一个人,叫做董仲舒的,号称儒术最利于治国,要求天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没想到他也来了。见他还是不吭声,大伙都觉得没意思了。
皇帝沉默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问道:“西王母,你听说过吗?”
张骞一愣,众大臣也都是愣了他们也没想到皇帝此次御驾亲征,却还有这个目的!张骞沉思一会,慢慢说道:“臣听说倒是听说过。不过臣以为都是不经之谈。臣刚到匈奴时,有两人来到臣的帐中,与臣盘桓多日。据他们说道,他们是受人之托,来教授臣修炼功法的,而他们就来自昆仑山上,与西王母比邻而居。但他们也并没有见到过西王母!后来,一个少年说他的朋友来自昆仑山西王母处,却也只是说说,没有人当真的。孔几近和几个西番王子交游,他们也说起过,却仍然没人见过。所以,臣以为西王母,不一定是实有其人的。”
皇帝有点泄气,不由得怔忪不语。大伙都不敢说话了,都静静地等着他发呆。张骞这时候才敢仔细打量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皇帝二十七八年级,嘴唇上留着一丛浓须,眉眼清秀中带着坚毅,鼻梁高挺,紧闭的嘴唇,显出了他的自负和骄傲。一身修裁得体的紧身衣裤,衬出了身材的挺拔和健壮,外面一袭绣袍,随意的披着,却显示的是儒雅。他不知道年轻的皇帝心中在想什么,却感觉到了帐子里的压力在慢慢滋长。
皇帝突然一笑,“呵呵!假的!假的?铖乙呢?他是不是还跟你在一起?”
皇帝笑了,“起来说吧。起来,起来。”口气温和。
张骞慢慢的才敢起来,脸色已经灰土一般,脑中已经混沌一片了。“你不敢什么啊?卫长风已经自在的在难部作威作福了,他是一个人吗?不过,你也不要在意。我倒是非常赞赏他的,男儿大丈夫自当如是!天下嘛,也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司马、东方,你们儒家不是这么说的吗?”
司马相如面无表情,只管自己吃喝。东方朔嘻嘻一笑,“孟夫子有言,民为重。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有民,千秋万代的君王牧什么民呀!老夫子不过是说一个简单的道理而已。那个司马先生所言什么‘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也只是就特别人说的。当今天下承平,圣天子广开言路,我等无用文人也可以大展拳脚;而边禁一开,正是武人用命之时,卫大将军和帐下各位将军,哪一位不是忠烈自许?国家干城自命?我东方先生认为,天下豪杰壮士都已经死心塌地的和大汉朝廷连为一体了,哪里还有犯禁的无知之徒、乱法的狂妄之辈了!”
天子微微点头,神色甚是自得,他觉得自己广征天下贤良方正,又对四夷动武,天下的能人异士自当效命,以求得封妻荫子,留名万世!如果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捣乱,人们自当以乱臣贼子相视的,他们自己也不会心安的。如此两手,一边是富贵可期。一边是戮及妻子。他不信还有人游荡江湖。而不为我所用的!
看皇帝颜色渐渐和悦,卫青悄悄地在张骞背后点了点,张骞会意,背后的冷汗才慢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