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遭俘〈三〉(第2 / 3页)
“泥莲既无移栽分,从此分离莫恨人”,重重的叩弦声中,此两句三叠而罢,轻轻收起琵琶后,歌女悄无声息离去。一时间,屋内除了咝咝地轻响,尽是落针可闻的静谧。
一帘之隔,两样情思,帘中人既没有出来,帘外的唐离也不曾起身,这一刻,温暖如春的正房内仿佛时间已经倒流。漫天的静谧中唯有浓情别恨的歌意回荡不休。
“能冲泡出那
茶,我早该想到是你,只是想不到如今名满天下的翰别情居然也会亲手做羹汤。两年了,唯一没变的就是这道‘糖醋鱼’”,静谧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帘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故作淡然的语调中有着复杂无比的况味,但悍马毕竟是悍马,感觉道自己语声中的感伤与软弱,帘中人音调一提道:“两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再来?”。尽管刻意压制,但这语调中的不甘与恨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持盏地手微微一倾,盏中的残茶全数泼洒在熊熊燃烧的贡炭上,腾起一片面积更大地浓白水雾,唐离的面容在这片水雾中欲发的模糊了,“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命人召来相见?当日你既然能躲,为什么不一直躲下去?”。
连续两歌之后,那歌女犹自不肯停歇,上曲回音仍然袅袅盈耳,随着一声急促的挑弦轮拨,原本尚属平和地琵琶在一阵疾雨过后,陡然变调成凄厉的追问,而这声声琵琶里满含的也是情恨缠绵地不甘:
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应收得,只问仙郎有意无?
韶妙如何有远图?未能相为信非失。泥中莲子虽无染,移入家园未得无。
久赋恩**脱身,已将心事再三陈。泥莲既无移栽分,从此分离莫恨人。
歌声一起,中间便毫无停顿,三歌连发,中间竟无片刻中断,而原本这属于“怨情”难伸的曲子,在歌女迥然不合于诗的琵琶伴奏声中,也将缠绵的怨情唱成了愤恨的追问与宣泄。
一阵急促的胡凳挪动声里。自帘中突然飞出的茶盏带起一道白影砸向唐离身后侧的粉墙,“啪”的一声片片碎裂,至此,林霞的急怒下的声音才透帘传来道:“好你个薄幸人……无耻”。
“薄幸?”,轻轻掸去落在衣袖上地碎瓷茬,唐离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丝丝讥诮,“当日你留下一纸便简后隐没不见,连个回信的地址都不留。随后在芙蓉园自唱自话,却对我在门外的呼唤充耳不闻,当夜过后我仍在襄州逗留甚久。而你却鸿飞杳,一走经年,今日偶遇却来指责我薄幸!张冠李戴,人言狐性善变,果然不假!”。
闻言,室中又是一阵胡凳摇响,极度震惊下的林霞已是站立不稳,连带着声音也颤抖的不连贯,“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咝咝”声里,歪斜的盏中茶水倾出,流在火笼中的相州贡炭上,激起一道道白腾腾的水汽,唐离的脸在这股水汽中朦胧模糊地象一个迷梦般看不清楚……
“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应收得,只问仙郎有意无?”,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虽然唐离从不曾吟诵过此诗,但这二十八字却难忘却,就如同这世间的许多旧人旧事一样,时过境迁后虽然未必会主动想起,但终其一生也难真的忘却。
而今,旧有的心事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被蓦然掀开,几乎是毫无准备,唐离在这个冬日,在这个陌生的卫州,陌生的房间内,思绪猛的被扯回襄州。
室外星月晦暗,室内一灯如豆,灯下一纸素简,灯前一个少年。在明灭地水汽中,唐离眼前的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甚至他的鼻间,似乎都闻到了那熟悉的鱼油灯散发出的淡淡腥味。
突然消失的女子,芙蓉园内哀婉欲绝的歌声,自己势若疯虎的疯狂,还有那永难忘却的痛与心伤,最终,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水汽明灭间林霞叉腰而立地影子,从初见时的彪悍,到情浓时的甜蜜,再到患得患失时的愁怨,凡所应有。无所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