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兔子,走着瞧(第1 / 3页)
张原笑了起来,说道:“没叫你,我看到对岸跑过一只野兔。”
张萼笑道:“也不会一下子就转过去吧,再有个二十年就够我受用了,待我死后,管他东张西张,谁贫谁富。”
张岱冷笑一声,不再理睬张萼,心道:“有我张宗子在,西张就不会败落——介子若能科举上进同样也是我山阴张氏的荣耀,东张、西张,本是同宗。”
少年张宗子豁达又自信。
……
石桥这边的张原独自在槐树下站了很久,绍兴府童子试六、七十取一,这还仅仅是秀才,乡试举人又是三十取一,会试进士再十取一,也就是说从儒童到进士,等于要从几万读书人杀出一条血路来,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比喻一点也不夸张,比他后世经历过的高考要残酷得多。
傍晚时分,雨过天晴,原本蒸笼一般的闷热一扫而空,竟能感觉到丝丝秋意了,说夏雨如赦书真是一点也没错,真让人如蒙大赦。
张原送张岱、张萼至三拱桥边,但见晚霞映空,天清气朗,浑不见方才电闪雷鸣、急风骤雨的痕迹,只有浮浮涨涨、充塞两岸的投醪河水显示着方才那场暴雨的威力。
雨后空气清新,张原深吸一口气,作揖道:“多谢宗子大兄的指教,祝宗子大兄秋闱早传捷报。”
张岱笑道:“若秋闱得中,我就得赶赴京城参加明年初的会试了,以后只怕难得与诸弟们一聚了,本月十八,我请族中同辈兄弟游砎园,另外还要请几位即将同赴乡试的本县同学,可餐班声伎到时也会在砎园搬演新剧《牡丹亭还魂记》,绝对是眼福耳福啊——介子到时可以出门吗?”
张原道:“鲁云谷先生说我盂兰盆节后就可随意了。”《牡丹亭》还是要看一看的,也借机认识一些优秀的山阴士子,不能整曰宅在家里读死书。
怎么办,混吃等死似乎也是一种活法,张萼可以这么活,他不能,三十年后胡马渡江、剃光脑门留大辫子的曰子不是那么好适应的吧,王思任绝食死了、刘宗周绝食死了,张岱想做忠臣但杀头怕痛绝食怕饿,躲进深山苟活——
天边的晚霞渐渐暗淡下去,近处喧嚣的投醪河水也收敛安静了一些,暮色降临。
张原将脚下一块石子轻轻踢向投醪河,水花也没溅起一朵,突然大叫一声:“兔子,走着瞧!”
身后也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少爷是叫小婢吗?”
张原转过身,见小丫头兔亭站在后园门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他,脑袋上梳着的两个小丫髻还翘着两截辫梢,很象两只兔耳朵。
张岱说道:“好,到时我让人来邀你。”说罢,点了一下头,与张萼并肩走上拱桥,王可餐、潘小妃等人一溜跟在后面。
走到桥西,张岱回头看了一眼,见张原还立在河岸一株高槐下,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张原身后,是东张八户高高矮矮略显破旧的宅院——
“三弟,东张的介子真是神了,蒙目下棋、过耳成诵,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个本事!从小他都是唯你马首是瞻的小跟班,得了一场眼疾就变了个人一般,真是匪夷所思。”张岱一边走一边摇头。
张萼见大兄也夸赞张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是有点快活,说道:“也许风水轮流转,该转到他们东张了。”
张萼是口无遮拦的,张岱瞪了他一眼,说道:“风水转到东张后,你还怎么整曰花天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