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破敌阵黄旭扬威,战湘水刘铭出阵(第2 / 7页)
他们不是野草,不该被人割去添沟渠。他们曾经试图建立一个自己理想中的国度,但最终除了制造灾难外,却一事无成。
大伙已经都倦了,像桓阶一样疲惫。刘备终究干得不错,如果他是上天派来那个结束乱世的人,大伙宁愿用生命为这一切做个见证。
然而最后的一刻终究没有到来,黄旭清剿了周围兵力,却始终不会跟最后剩下的人硬拼,他也知道这些人一定心存死志。
失去了中军的指点和监督,先前与轻骑们缠斗的喽啰们也纷纷放弃了自己的对手,转身加入逃兵行列。整个圆阵支离破碎,任孙吴重生也不可能将其粘合。摆脱了对手死缠滥打的骑兵在各偏将的组织下快速整理队形。他们没有去为在敌人中军往来冲突的同伴锦上添花,而是绕了两个半弧型,围杀那些战场边缘的旁观者,不给他们恢复勇气和信心的机会。
长沙军抵挡不住骑兵们如水泻地般的攻击,节节败退。已经杀红了眼的桓阶带着亲兵和督战队不断组织起新的防线,每一次都无可奈何地看着防线像河滩上的沙堡一样崩溃掉。他的鼻孔、嘴角全在淌血,身上的铠甲和胯下的坐骑也被血染成了赤红色。那些血没有一滴是敌人的,全部来源于他自己和自家喽啰。曾经有一瞬间,他试图带着亲卫和督战队进行一次反冲锋,不为扭转战果,只为吐一口恶气。但这个过于“美好”的愿望很快被现实砸了个粉碎,官军只出动了两百骑兵,就冲散了他组织的反攻。如果不是亲兵奋力营救,桓阶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能有机会看见明天的太阳。
“桓先生,留得青山在!”一名心腹头目跑到桓阶身边,大声劝告。他不是第一个向桓阶谏言撤退的人,其他几个都被桓阶当场砍杀了。但这次,桓阶却犹豫了一下,将刀锋指向了不远处的铁骑。
“你走吧,我留下来给大伙断后!”曾经豪情万丈的桓先生笑了笑,低声命令。
“先生先走,将来给大伙报仇!”仿佛能看穿桓阶的心事,几个亲卫齐声苦劝。
桓阶从没见过如此犀利的攻击,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数息之间,他没有任何应对命令,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看着麾下的喽啰们前仆后继地倒于对方马蹄下。他像一个刚刚上战场的新丁,大腿小腿同时发抖。他像一个已经脱离了躯壳的灵魂,望着层层叠叠的尸体,无喜无悲,无哀无乐。突然,他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嗓子眼发甜,一股滚烫咸腥的东西只冲脑门。“全扑上去,跟他们拼了!”他喷出一口血,喊得声嘶力竭,满脸是泪。
泪眼朦胧中,他看见自己积攒了近两年的班底冲向了战场正面那千余铁骑。没有队型,也没有次序,他们重重叠叠,就像扑向岩石的海浪。他们毫不犹豫,就像扑向野火的飞蛾。在抹干泪眼的同时,桓阶几乎看见了袍泽们的魂魄,星星点点,就像夏末的萤火虫般盘旋着从战场上升起,升向天空中纯净的那片蓝,永远不再有饥饿,不再有恐惧。
桓阶猛地加紧坐骑,直冲向前。他的弟兄们在被人肆意屠杀,他不能放弃这些同伴而独活。
挡于坐骑前的阻力却骤然加大,经历了短暂的奋勇之后,长沙军的大小喽啰们马上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认清了自己和对手之间的差距。那些被钢铁包裹着的“猛兽”不是他们所能阻挡,虽然对方只有千余骑,但每一骑都足以当千。
千个一千即为百万,那是百万武装到牙齿的雄师,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想发点小财,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平头百姓。输给对方没什么丢脸的,承认战败以也算不上可耻,天大地大,活命最大,所以,他们转身、弃械,当着自家主帅的面狼狈而逃。
“报仇?”桓阶仿佛听见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般,裂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道死。咱们都跑不掉了,刘备军不是人,他不是人……”笑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呜咽,进而泣不成声。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只是命运的不公造成。今天,桓阶才明白那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刘备手下一只兵马,一个还没露面的小将能力、才华都比他更强,遇到这种对手,他的后半生已经注定黯淡无光。
曾经野心勃勃的桓阶此刻宁愿死,死在这样一个对手马前,胜过混混噩噩地渡过后半生。
“好,咱们一起死!”亲兵头目惨笑,拎着刀,站在了桓阶身边。临近的数百喽啰看见桓阶停下了坐骑,也狂笑着,快速向他靠拢。
他们都是当年跟桓阶志趣相投的同乡,经历了数年的挣扎,如今终于可以走向结局。他们的路也许走歪了,但当年想要闯荡的动机,却决没有错。
“站住,站住,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桓阶大声叫嚷,挥刀砍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溃兵。他不是不能接受战败,但无法忍受这样的惨败。对方总计只有五千余人,对方的人数不到己方参战人数的八分之一。就在数息之前,他分明还占据着战场的主动。可现在,他却毫无疑问地败了,从颠峰跌向低谷只用了把食指屈回再弹开的功夫。
有几个喽啰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被倒奔而回的同伴推走。“他们追过来了!”喽啰们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必须逃,被那些铁甲“猛兽”碰上便是死。即便被大当家事后怪罪,也好过被“猛兽”踏上,落得死无全尸。
“督战!督战!”桓阶接连砍翻了几个无视其威严的溃兵后,祭起了最后的杀招。督战队完全由他的心腹组成,装备为整个军中最精。惨叫声立刻在人流中再次响起,身披红罗绵背裆的督战队在自己人中间大开杀戒。所有不肯立刻停下脚步的喽啰们都受到的同样的对待,被一刀刺穿,再一刀割去首级。
“啊!”溃卒们发出大声惨叫,转过头,互相推搡着远离向自己挥刀的屠夫。他们不小心挡住了疾驰而来的铁骑,被长枪,刺穿,身体在枪杆上哭喊挣扎。他们瞪大惊恐的眼睛站在原地,看着死亡洪流一点点向自己推进,既不敢迎战,也不敢再逃,胡乱挥舞着胳膊放声大哭。
为了给敌军造成最大的杀伤,铁骑冲入敌阵之后,开始按预定的序列分散。他们以十几个人为一小队,在长沙军的队伍中往来盘旋。每一支队伍都像一把刀,刀刀见血。桓阶通过血腥手段组织起来的抵抗再一次被粉碎,长沙军已经混乱的军阵很快被铁骑们分割成一块块放在砧板上的肉,随之都有被剁碎成馅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