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蛾眉不让(第1 / 2页)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玫红色妆花缎子旗袍的女子,旗袍上一寸来阔的深黑丝绒镶滚,脸上遮着深绿色的梅花楞面网,面网上一颗硕大的蜘蛛形钻石在阳光底下照影闪烁,仿佛在向全世界得意洋洋地炫耀。
周晓京的两个老同学——郑恒山和纪佩佩。
三人同时一愣,还是纪佩佩首先恢复了常态,启朱唇笑道:“啊呀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晓京啊!真是好巧,在这儿遇上了——我们不知道你回了浦江啦,当你还在英国呢!要不然,说什么也要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喝我们一杯喜酒啊!啊不,应当让你来当伴娘的,你不知道,我结婚那日的伴娘是临时抓来的,没见过大世面,处处不称心!”
周家祖上从前清时就开始搞实业,是浦江数得着的实业家族,旗下经营着缫丝厂和船坞,至于其他的,如钱庄、染坊、绸缎铺、成衣店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据说两家的关系本来也不错,可自从十年前的一桩命案之后,霍周两家便结了粗粗的一根梁子,还是钢筋混凝土做的。从此两家非但不再来往,还在生意上相互挖坑,两家的怨仇越积越深,越闹越大,早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潘先生想不明白,锦绣堆中长大的周家小姐怎么会出来找工作?就算找工作,又怎么会踏进明镜的大门?
暮春的薄阳如金纱般飘飘洒洒地落在周晓京的发梢肩头,眼角渗出了凉凉的东西,周晓京没好气地一抹,恨恨地骂自己:“没出息!”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剑桥读研究生么?传说中的浦江神探霍朗,让她心向往之的霍大神探,怎么会是霍云帆!这是天意吗?
潘秉良刚把门关上,霍朗霜冷雪寒的眼睛里却渗出一丝又一丝的惆怅与惘然,慢慢凝结成心底最深的一道痛楚,喃喃自语道:“周晓京......周晓京......你怎么会来这里?这是天意吗?周晓京......”
周晓京,她已经多久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了,多少次午夜梦回,也只敢在心底最深处默默地呼喊......
潘秉良一辈子还没这个为难过。
他从来都是诚信忠厚,不说一句诳语,可是刚才他还在一个姑娘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让人家来工作,转眼间就要撕毁合约,也不知霍朗这小子今天犯了什么病,可把他给害死了!
潘秉良踌躇半日,多么难以出口的话,该说还是要说,他轻轻推开门,周晓京立刻从铁梨木的竹节墩上站了起来。
娇花馥蕊在煦暖的春风里摇曳,姹紫嫣红堆积得满坑满谷,然而落在周晓京眼里,一切都是灰扑扑的,没一点光亮,如蒙上了一层阴沉的浓云。
霍云帆!当她从沈小姐搬来的一摞文件中,看到这个如同隔了几生几世的名字时,刹时间,一颗心就被掏空了!
霍云帆!霍云帆!当初在埃克塞特大学的绿柳浓荫下,在长桥碧波畔,那个总是穿一身黑色燕尾服,醉心于推理的人,黑色燕尾服......
黑色......周晓京零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她耷拉的脑袋看到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再往上,一条笔挺的黑色西式裤子,再往上,一个穿黑色西装,打着红领带,头发被胶水糊得锃光瓦亮的人站在他面前。
老相识!
“这个......周小姐......”潘秉良太不擅于说瞎话,刚才在门外撰了十几个版本的谎言,一开口却还是舌头打结。
“潘先生,我正在等您呢,这份工作,我做不了了!”此言一出,倒把潘秉良闪了一下,如同向后跌出十七八个跟头,周晓京却是伶牙俐齿地说了下去,“若不是等着潘先生来,我早就走了,刚才签了合同,如今又说不做,是我的不对,明镜的毁约金是多少,明天我会差人送过来,联系电话我放在您桌子上了!”
周晓京说完,快步走了出去,走到一层的时候,沈小姐正忙着找人签文件,似乎很想过来跟周晓京打个招呼,周晓京假作不见,迅速离开了明镜。
潘先生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今天的人怎么好像集体吃错了药?半晌,才嗫嚅道:“难道她是周家的小姐?”
不明白内中情由的人一定会以为潘先生的脑袋秀逗了,周晓京不是周家小姐,难道还是“米”家小姐,“汤”家小姐不成?可是只要在浦江住过几年的人就知道,潘先生所说的“周家”正是霍家的对头,霍周两家的世仇,真叫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