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伊斯法罕(二)(第2 / 3页)
“算了吧,我们不要提这些。”曾华挥挥手,“陛下,请原谅,人老了,总爱胡思乱想。”
“其实我和你这一战,如同华夏和波斯一样,应该是宿命。从我第一次西征开始,从你被我俘获开始,我们注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决定我们各自的命运结局,就如同华夏和波斯一样。”曾华转言道。
“是的陛下,这是我们的宿命。从我被俘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都在告诉自己,我要打败你,我是沙普尔二世的儿子,我不应该背上这样的耻辱,那也是我的父亲-沙普尔二世最大的耻辱。我要用胜利来洗涮这个耻辱。”卑斯支红着眼睛说道。
“我或许看出你和你父亲的不同。当你们的民族和国家在危难之际,你因为你个人的荣辱而挟持了整个波斯,这或许就是你失败的原因。而你的父亲能有崇高的声誉,那是因为他将他个人的荣辱寄托在你们的民族和国家之中。”说到这里,曾华不无叹息地说道,“我的陛下,失败和自傲让你迷失了眼睛。”
看得出来卑斯支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
曾华这次穿了铠甲,只不过是一身连环软甲,外面还套了一件青皂褂袍,头上没有戴头盔,只是将花白的头发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然后用布带捆起来了。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尖顶连衣帽,搭拉在后背上。这是西徐亚人用来抵挡高原寒风的特色服饰,后来传遍了波斯,也被希腊人、罗马人学了去,现在也被华夏人学去了。
虽然这个季节的太阳并不猛烈,反而还能给人带来温暖,但是两顶遮阳伞还是立在了那里,这是君主的仪仗。
曾华坐在自己遮阳伞下的马扎上,盯着卑斯支看了许久也没有作声。卑斯支尽管被看得非常不爽,但是他却没有出声,仿佛对面这个老头那和蔼的目光中带着无声的威严。
“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应该刚好和你现在一般年纪。”曾华终于开口了,旁边的通译立即将其翻译成波斯语。
“这次西征,我从长安出发一直到昭武城,足足走了一年,我终于感到草原是如此的广袤,雪山是如此的高耸,沙漠是如此荒凉。”曾华继续说着,而卑斯支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倾听着。
“我的陛下,事情到了这一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必须倒下一个人。你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吧。”
卑斯支最后抬起了头,他静静地看着曾华许久,他觉得眼前的这位看上去非常慈祥和蔼的老头是一个魔鬼,他的话象利剑一样穿透了自己的心,而且还不留情地击碎了自己所有的美梦。卑斯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地握住腰刀的刀柄,微微晃动着上体,不一会他的嘴唇被咬出血来,渗出淡淡的血色来。到最后,卑斯支实在坚持不住了,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看着卑斯支的背影,曾华摇摇头,对身边的曾卓叹息道:“这个波斯皇帝啊。没能见到沙普尔二世,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回到伊斯法罕城的行宫里,卑斯支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他拔出腰刀,将眼前的一切东西砍去,仿佛那些都是华夏人的化身。只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房间里顿时一片狼藉,无数精美的珠宝器具倒在了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
发泄了好一会,卑斯支才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猛地丢下腰刀,蹲在那里失声地痛哭起来,如同一个极度受伤和痛苦的孩童。卑斯支的后背无力地靠着柱子,身体慢慢地滑落,最后坐在了地上。
“我站在昭武城的时候,终于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老了,我老了,不过我曾经如何的威震天下,如何的骁勇善战,可是时间还是让我变老了。”曾华现在如同变成了一个爱唠叨的老头,而卑斯支却是一位非常有耐心的听众。
“我已经六十八岁了,很快就七十岁了,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西征,谁知道呢?人活在世上,总是快乐少,痛苦多。我们要忍受失败的痛苦,要忍受着磨难和痛苦,要忍受失去亲友的痛苦,最后为得是什么?”
听到曾华的疑问,卑斯支思考了一会才答道:“为了成功和胜利带来的快乐。”
“成功和胜利带来的快乐?”曾华不由地笑了起来,“这是陛下你追求的快乐吗?如果陛下你成功了,你会不会觉得付出和忍受的痛苦将超过收获和快乐呢?”
“我不知道。”卑斯支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