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同心蛊(中)(第1 / 1页)
她顿时转过头,她站起身:“同心蛊下蛊不难,但想解蛊,却只有下蛊的术人才能解开,正如同心锁,只有拥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她叹口气:“看来,我们不得不先去找那位蛊娘了。”“嗯,我刚才的确隐约看到个人影。”我点头答应着望向之前那苗族姑娘消失的方向,那人想必就是下蛊的人,可说来奇怪,为什么偏偏会对和诺璃……这样两个几乎陌路的男女下这样一桩生死相随的情蛊,我看着满天红叶,无奈划出一分笑容。
……
“醒醒。高富帅!”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微凉的空气灌进鼻息里让人神智清楚了不少。睁开眼的瞬间,匆忙抬起手,阳光刺目,才发觉秋色已尽没落,树梢林叶所剩无几,一片空空荡荡,只看得到悬着的具具干枯凄凉的猫尸。秋风拂过,吹落一片红叶,染红了半边青天。
红叶落在肩头,胸口的疼痛已经减缓了不少,或不如说已经全然好了。“你们刚才怎么了?”张煜坐在一边,他转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我。“我们?”我一愣,“还有她。”张煜目光朝我身边撇了撇,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我这才发现,诺璃就倚在身边,垂落的发梢微微遮住了她紧闭着眸,她的眉梢微微锁起,落在一片阴影里,她的神情像是睡着前遭受了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
我傻傻看着,听张煜的意思,难道是诺璃和我刚才一样?我微微垂下头,诺璃那张痛苦的脸颊更清晰的映进眼里,先前那种心口如被尖牙撕裂般痛不欲生的刺痛感觉一瞬间在记忆里再次浮现出来,我全身不由一阵发凉,我连忙移开了目光。我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向诺璃右手的寸口上,一分鲜红引起了我注意,同四周的落叶混成一色。
远处隐隐看到了一抹红,曼珠沙华般绽放在山野里。我惊喜的正要上前,一缕青白的光芒透过林叶盘旋而上,落在枝头萧索的盘旋。尖锐的猫叫声远远听起来仿佛绝望而悲愤的嘶吼,两只猫的影子在眼前飞快的一闪而过,从猫咪娇小的身体里隐约浮现出两个人的影像,是个还算年轻的女人和一个顶多一两岁的女孩。女鬼呲牙尖叫着,从猫灵眼中透出凶狠的绿色光芒,她紧护着身后的孩子,像是一只发了疯的母兽,向着诺璃猛冲而上。
“磐石不动,七星归位——”两张符咒从诺璃指缝间飞射出来,镇尸符恰巧落在眉心,一道红光闪过,两只厉鬼身子一震笔挺立在了原地,眼看诺璃又要丢出一张符纸,“慢!”我连忙大叫。诺璃惊讶的抬头:“你怎么也来了?”她的语气不冷不热,甚至带着些嘲讽,却又莫名有些欣喜。“不好意思,刚出了点儿事儿,耽搁了不少时间。”我挠挠头赶紧缓和缓和气氛。我抬头看着眼前那对母子鬼,小鬼紧靠在女鬼身边,一副天真胆怯的模样,不由让我想起先前将我引到村中祠堂的那只猫灵娇小可爱的模样。眼前这对母子虽成了厉鬼,却是被人陷害,既然已是阴魂,这么多年流落在阳间,必然已经够苦,若是让他们就这么魂飞烟灭,未免太没人道。
你倒是甭说,这湘西的确是人杰地灵,镇尸术这玩意儿倒也真是有用,若不是诺璃让两只厉鬼平心静下,我恐怕就根本没法将他们超度。我点了香烛,往天地间撒了些纸钱,我找出把黄符寄放在咱这儿的桃木剑,得,哥最早那可是打着要当师傅的主意,决心带着仨徒弟闯天下的,这会儿好,这驱鬼降妖得咱自个儿来就算了,这丫的就连背行李的都是哥!
我抿着嘴想了片刻,这些个日子光记着为民除害了,这学雷锋做好事儿的事儿,咱这不好久没干了么……那些个符啊咒啊的,背着怪拗口的,咱这不得好好想想嘛!我琢磨了半宿,我往包里头狠狠捣鼓了一阵,我在那最底下可算找着了一小破本儿,嘿,一百问,这玩意儿可是咱的启蒙教材,那丫的将来肯定得升值,咱可得好好珍藏着!我翻了两页赶紧的一瞅,我将桃木剑一挥,手里结印大声念道:“伟哉大道君,常普无量功,舟楫生死海,济度超罗酆,罪对不复遇,福报与冥通,用神安可测,赞之焉能穷。”
席地卷起一阵阴风,漫天飞扬的黄纸,“哗”的一声燃烧起来。火星飞花般跳动着,如同星光般璀璨,落在女鬼和她身旁孩子破旧的衣物上,丝缕白烟顺着周身盘旋而起,火光渐渐散去,两只鬼化成一缕白烟,消散在婆娑的林叶尽头。
“这是?”两个并排的细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伤口模样很深,四周皮肤泛出鲜红,看上去似乎方才受的伤,,可却并没有一丝一点溢出的血渍。
“是蛊……”诺璃轻微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我一个激灵,诺璃慢慢的支起身,“看你自己的左手。”她望向我,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虚弱。弯曲的突起,从寸口开始,几乎盘绕满了我的整个手腕,我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手顿时愣在了原地,我看向诺璃,惊愕、恐慌,那种感觉是我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皮肤下那团细长隆起东西它在被触碰的瞬间,竟然在蠕动,那玩意儿……是活物!
“这是……什么蛊?”我紧张不安的问诺璃,像是在她的眼神里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苗疆蛊术同道家术法一样,自有千万种变化。只是我们至今用的法术多是对鬼怪妖邪,而蛊毒则更多是对人。既然道法能超度亡灵,也能让亡魂魄散,蛊毒自然也是一样,或只是带来些小病小灾,并不真正伤人性命,但传说之中,旧时宫斗情杀,用蛊毒让人不觉暴毙的故事例子却更是数不胜数。
诺璃静静看着我的手腕,不知为何突然一声轻笑,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分红晕来,混在落叶朝霞的淡红里,她的声音轻柔温和:“会用这蛊的,想必是个年轻蛊娘吧。”她捋了捋额角的发丝抬起头凝望着天际:“这蛊,俗称情蛊,是用五步蛇做的蛊,是几乎每个湘西蛊娘都会下的蛊。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同心蛊,是湘西蛊娘常常会给情郎下的蛊,下蛊之时,相爱两人的性命就连做了一线,只有同心合一,才能活下去,不然只要相距区区五步之遥,中蛊的两人就会感觉心如蛇咬,久之便会双双毙命。这么做固然有些专横,可是……”诺璃的话突然停住了,她的声音莫名带起几分颤抖,阳光耀眼洒在脸上,映出一抹晶莹划过脸颊,飞花般的碎落在地上满地的红叶里。
“这下就好了。”我又烧了一小摞纸钱,诚心诚意的拜了三拜。我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诺璃,诺璃撇过头,也跟着轻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向来麻烦。”“话说,你找到那个术人了吗?”我问,“还没有。”诺璃咬了咬嘴唇,“放心吧,一定能找到的。”我回答着突然一激灵,我忙问诺璃:“对了,那成了活尸的女人呢?”“不知道。”诺璃皱起眉:“我的确是循着那女人的尸气追上来的,可进了林子满林子都是猫尸,根本分辨不出来,刚才又碰上了那两只厉鬼,纠缠了半天,你不也看见了吗?活尸虽不如飞僵旱魃,但过了这么久,这会儿肯定也已经跑远了。”
“得赶紧把那丫找出来。”你看哪,她老公还在村儿里,那大姐这会儿是不知上哪儿溜达去了,可要哪天想家了,再回村里就麻烦了,就算她不伤人,吓坏了小朋友也不好嘛。我说着向诺璃转过身,我浑身猛地一震,满身的血液都快倒流到了脑门儿,好家伙,你这也太恋家了吧,这出门还没俩小时,丫的就又回来了!
女人呆滞的脸孔在诺璃红色的外衣后衬托的格外醒目,隐约的尸臭弥漫在鼻息里,她的脸庞上慢慢浮现出狰狞,我心里不由一紧,僵尸嗜血,活尸同僵尸虽有不同,但到底还是一类。眼看女人摇摇晃晃,一口稀疏黯淡的獠牙就要凑到诺璃脖颈上,我不顾三七二十一猛地冲了过去,我一把揽住诺璃猛地向地上扑倒下去,“你……?!”飞散的长发遮挡着视线,隐约的彼岸花香,唇角泛起一丝温软湿润,也同花瓣一样的馨香诱人。我心口一悸身上不由自主一阵发热,身下诺璃眼中的惊愕与慌张,却偏偏如春水晕色般,美得惊人,温软到诱人。
一声尖锐的枪响,我吓的连忙跳起身,我匆忙一回头。枪子呼啸而过正中在女人心口,子弹强大的力度让女人直直退后了好几丈。女人的脸色更加狰狞难看,死灰的皮肤映出细微的乌红,我匆忙的往兜里掏纸符,指尖却颤颤抖抖的将黄纸掉了一地,女人向着我俩猛扑过来,我蹲下身忙乱的捡着符纸头脑一片空白,眼看活尸已经扑到了眼前,“快躲开!”诺璃一声尖叫,扑面而来的焦臭,活尸身上冒起火光,越烧越旺,我傻傻看着,脚下一软坐在地上,一张乌黑的符纸同焦黑的尸首一起掉落在地上,黑色的纸张上红色的文字扭曲的模样如同虫蚁,隐约似乎还在蠕动。我慌忙往兜里又是一阵乱摸,铜片在余留的火光里闪耀出光芒。透过滚滚的烟雾,远远闪过一个人影,一身苗疆的银饰亮到晃眼。我抓起地上的符咒,爬起身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追上那个用符的术人,找到她,或许就能解开密文!我踉跄的冲上去,走了不出三五步,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好像被千万只蛇虫啃食般,我一个扑棱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汩汩而下,我死死咬着牙关:“怎……怎么回事?”
眼前晃晃荡荡,烟雾仿佛越来越浓,人影被掩埋,越来越远,我跌跌撞撞起身,但每向前一步,刺痛的感觉都越发明显。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扑面而来的漆黑,远处那一抹光芒在眼前散乱开来,终于消失到无隐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