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 / 3页)
她抽出绢帕,放在嘴唇中央轻抿,又随手弃在一边。
司藤和贾桂芝的“聊聊”似乎永无止境,屏息去听,也不知道是屋子的隔音好还是本就悄静无声,叫人止不住心慌忐忑。
在这一点上,也许妖真的是更低等,针锋相对到走投无路时,没什么顿悟取舍,只是简单粗暴的……悍然分体。
场景像是突然间进了死循环,犯困、靠肩膀、被搡开、惊醒打呵欠、继续犯困、靠肩膀、被搡开……秦放起过偷偷挪远些的念头,想想还是算了,颜福瑞要是一头栽在地上就不好了,到底是……自己人啊。
1910年精变,唯丘山马首是瞻二十余年,到邵琰宽教她读书识字初开混沌,再到一路东逃遍阅典籍,及至后来的百乐门舞池重逢,如梦似幻乍醒还迷,内心天人交战,从无止休。
秦放无比嫌弃地拿肩膀一顶,把他的脑袋搡开了。
这种挣扎,在邵琰宽戏园求婚的那一夜达到了极致。
司藤笑起来:“当时,我说的有些不尽不实,有很重要的一点,我没有告诉你,你们人,两种人格也好,二十种人格也好,肉身只能有一个。动物断了一条腿,只会变瘸,但我不一样,我脱胎藤木,断枝亦可成荫。那个时候,我分体了。”
屋里高处的煤油灯已经灭了,藤条的焰头也小了很多,地面上相对应的位置落了一条又一条白色的灰烬,天光一点点透进来,屋子里却更显死寂。
秦放的喉结滚了一下,垂在腿侧的双手不受控地轻颤,明明想说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司藤接下来的话,飘飘的,那么清晰,却又那么远。
白英?贾桂芝为什么一直管司藤叫白英呢?
“我和白英,谁也不是真正的司藤。我们都只是那个叫司藤的妖怪的……一半。”
真是没劲,还不是看他被打的可怜,好心拉他说话解闷,居然还嫌东嫌西的,颜福瑞懒得再理睬他,但深更半夜的,没人说话又特容易犯困——颜福瑞撑不了多久就开始打呵欠,再过了会,脑袋点吧点吧歪着歪着,靠到秦放肩膀上去了。
那时候,她住在霞飞路上法兰西大饭店的套房,依稀记得,事情发生时,她正在对镜卸妆。
秦放没好气:“两个大男人,看什么星星。”
西式的化妆台,雕花繁复,线条流畅典雅地像欧洲乡村的田园女郎,镜子边缘镌刻着秀气的洋文,镜面映出的却是中式的美人,手边一块素白绢帕,裹着玫瑰香枝,是怕尖刺扎了美人手,还是怕泄了包藏的祸心?
过了会,颜福瑞百无聊赖,抬头看天:“秦放,你看这星啊,你说那边那个是不是北斗七星啊,就是像个勺子的那个?”
贾桂芝站在门口,比起之前,多了束手束脚的畏缩:“秦放,白英小姐让你进去呢。”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个矛盾的小人,向东,又想向西,抓起,又想放下,左拥,又想右抱。
秦放浑身一震,顷刻间清醒抬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蒙亮了,早晨萧瑟的凉意浸入骨髓,想挪挪脚,这才发现双脚都冻的麻木了。
因为做不到,因为世间从来就没有所谓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双全法”,所以要克制、收敛欲望、内外煎熬,尔后迈出艰难的一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自己都有些困了,上下眼皮疲惫地阖到了一起,直到……吱呀一声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