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 / 3页)
脑子昏昏沉沉,依稀记得沿着黄浦江边吹了会风,黄包车叮铃咣当颠地跟散了架似的,再接着脚下头一空,扑地就睡上了。
终于看清楚了,是有个女人被捆住脚踝倒吊着,散开的头发很长,垂下来还是没能触地,地上是不断蕴开的暗红色的血,而就在垂下的发尖和地面之间,他看见一双缎面的高跟鞋。
贾三有个毛病,一灌黄汤铁定转向,不分南北东西,逢岔路就拐右,喝得越多跑的越撒欢,用他女人的话说,一坛子酒下去能把车拉秦淮河去。
鞋头尖细,面上镶一颗莹粉的珠子,足面雪白,小腿圆润,再靠上是旗袍斜拂的裙裾,绣的是锦藤,弯弯绕绕,寓意瓜瓞绵绵。
最终,贾三赢了一顿老酒,灌了半肚子黄汤,雨停之后,他东倒西歪拉着黄包车离开,一步三晃地还不忘喷着酒气放狠话:“日本国,老子一个屁就把它崩飞了……”
贾三突然反应过来,腾一下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又往那边看过去。
——如果屋里有灯,缝里怎么着都能透出点,刚刚在门外头,他怎么就一点端倪都没瞧出?
有个女人?
……
酒还没醒,视线有点糊,贾三打着呵欠眯眼看远处拐角的墙基,月亮白的很,像是给地影子踱了光,有个女人拐过墙角……
那是站在被吊起的女尸身后的另一个女人。
——“孙夫人就住在上海,孙夫人是谁?那是蒋夫人的二姐!打上海,蒋夫人能同意吗?北平不一样,委员长在北平没亲戚,打了也就打了……”
贾三傻了,他活了三十多年,人生“导师”无数,教他坑蒙拐骗讨好迎合,但从未有人提点过他,遇到这种场合,该怎么应付。
——“上海挨着南京那么近,委员长住在总统府的,能让他打?”
若此时边上立一口落地大钟,那三枚长短指针阖该都是不动的,所思所想和这纷杂人世一并定住,只待有什么把这僵局打破……
贾三僵了好一阵子,还是战战兢兢回了头,是祸躲不过,再者,心底到底存了三分侥幸:自己就是个拉黄包车的,这么大阵势,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中国人开的厂子倒闭也不是新鲜事了,谁叫洋人的东西便宜又好用呢。
偌大的厂房充斥着模糊的殷红色,朦胧的视线里,似乎有什么人……
后半夜时醒过来,7月天,夜心还是凉,肚皮子挨地冷飕飕的,贾三还没睁眼,鼻子里先闻到霉布味道,暗暗骂了句册那,这趟喝大发了,怎么跑到倒闭的华美纺织厂来了?
贾三吞了口唾沫,往里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