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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瞬间永恒(第1 /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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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雩笑了,很奇怪,他们在微信里谈天的时候,总有一种暗潮汹涌的克制与试探,见了面,谈起天却又很自然,没有半分生疏。

“她是很着急,但也没办法,这件事,我决意不走任何关系,只凭律师提供法律意见,一切,在框架内解决。”

他说,脚步轻松,伸出手接住一片打着旋飘落下来的梧桐叶,捻在手里转着,“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能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就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果判我坐牢,那也没什么,我做了12年的别人,社会认定我该负什么责任,我就负什么责任。”

聪明人说话,彼此都不必太点透,胡悦和元黛谈天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感觉,但这和他们的对话又不一样,他们的默契,并非只因为同是聪明人,那思维的敏捷,而是因为彼此曾共同经历过了太多,在手术台上下,在医院内外,在彼此独行而又处处交集的人生路上,他们已共享了太多。以至于话只说个开头,彼此就已经明了——但说出口也并无不可,淡淡的调侃,在交错的眼神中化为会意的微笑。

他们谁也没有看地图,脚步也放得很慢,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去,S市寸土寸金,老城区没有大片大片的绿地,这接成拱门的法国梧桐树就是老百姓的公园。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刚才,Stanly不是说,叫你去找何总?”

走了一段,胡悦又问他。“总不能老这样子吊着吧,起诉不起诉,该有个结果的。”

“这件事急不来。”师雩的语气平平淡淡,“还要看A市那边是否决定把我列入起诉人,都得走程序。”

“还好, 不是内出血,肋骨骨裂而已。”

“是,如果骨折刺伤了内脏器, 那就麻烦了, 骨裂而已, 疼归疼,非要受伤的话,算是最能接受的结果了。”

天气又入秋了,夜里风很凉,从医院走出来, 是一条窄窄的主干道,道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 泛黄的树叶在秋风中沙沙落下, 这是S市最富诗意的季节。两个人并肩走在秋风里, 时不时有车从不远处安静地滑过,像是夜色中的游鱼。

刚开始, 自然是聊才发生的戏剧性事件,师雩说, “应该是早就安排好了, 带的人都是老手, 时间不久, 但是每一拳都在脆弱部位, 鼻子、胸口、下腹部, 何总花名在外, 何太太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估计,这里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这是想要直接废掉朱小姐,胡悦大概也有感觉,只是不像是师雩,对这种事好像已司空见惯,没有任何触动——她已不会像是刚进十六院一样,一惊一乍、热血沸腾,但依然有唏嘘不忍的感觉。“太狠了。”

这当然是最官方的程序,如果A市检察院决定把师雩列为共同被告,那S市这里也无需另行起诉——但,实则胡悦深知内情,A市对这个案子是务求尽快办结的态度,名医兄弟身份互换的稿子,已经引发了诸多关注,甚至很多网民留言,对无辜的堂弟表示感同身受,深情回忆起了12年前A市的法治风气。这些不必要的关心,是A市警方、检方都不乐于见到发酵的情绪。

与其引起争议,不如尽快办结,所以检察院大概率是不会起诉师雩,否则也就不会把他放回S市了。至于S市这里……若说A市那边,何总还鞭长莫及,现在回到他的地盘,又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冒用身份而已,而且在法律领域也的确属于模糊地带——这是一种需要‘情节严重’才能被认定为刑事犯罪的情况,而这情节的严重,可以从很多方面来理解,一方面,师雩连续使用了假身份长达12年,这可以说是非常严重的情节,但另一方面,他有较强的不得已性,而且未在冒用过程中造成除师霁以外,他人的财产损失,动机并非为了牟利,所以,这似乎也不靠近刑法中常见的对‘情节严重’的定义。

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律知识,法条看看,司法解释看看,都可以得出自己的看法,元律师为他张罗的律师团,不会看不出其中可活动的空间,事实上,就算不惊动何总,师雩应该也有足够的办法免于起诉,毕竟,他花的巨额律师费中,有相当的一部分,就是购买经办律师的优质法律界资源。

从他保释到现在,两个月快过去了,不管他想不想再当医生,这个案子总是越早办妥越好,胡悦一直在等他重获清白,着手解决自己的行医执照问题——真正要紧的难关,其实还是在这一张行医执照上,她这样问师雩,不是在问他的官非,而是想要架台梯子,就势提起钟女士的新朋友……她说能帮忙,胡悦也就想着一用,若是平时,她不会这样,但……这毕竟是师雩最拿手的事业,他已经三十多岁了,难道还要换个名字,从大学重新念起,去补完他未能用师雩这个名字完成的硕士学业?

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微信中似乎总没有合适的机会提起,见了面好开口一些,大概输入手机中的文字,会被永远固定下来,可以反复揣摩,而说过的话,却会被风吹走,说完了就说完了,好蒙混一些。胡悦说,“你这个态度,一点也不积极,骆总大概要急死了。”

“不为自己担心?”师雩问,语气反而有点好笑,他轻声说,“还是那么不会抓重点。”

何总与何太太,如今看来都是‘有办法’的人,胡悦从外面跑来找到朱小姐,帮了她一把,若是被何太太知道,她心情一个不好,要是也找人打胡悦一顿,她怎么办?虽然人家未必会那么做,但确实不可否认,何太太有这样做的能力。

话虽这么说,但她也不怕,反问,“不怪我把你扯进来?”

他们两人的眼神,在路灯下碰撞了一下,又各自移开,有一种默契,似在无声中滋长,让人想要抿嘴一笑:胡悦二话不说就应下朱小姐的电话,自然是因为之前师雩身陷囹圄的时候,朱小姐帮着她和师雩见过面。对她,这是等价交换,对胡悦和师雩来说,这是个不可不还的人情。师雩本来也不曾置身事外,自然就谈不上被扯进来。

这里面的考虑,无需言语,大家都懂,胡悦自然是不担心师雩责怪的,就如同师雩也知道她并不担心何太太可能的报复,整形医生的人脉,五花八门,何太太远远没到能只手遮天的地步,犯不着惹这个麻烦,再说,不还有何总在吗?胡悦不惹事,但她能用十二年去完成一个夙愿,又怎么可能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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