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把言闲语(第2 / 2页)
春荣和苓子互看一眼,笑道,“别这么说,咱们做奴才的都这样,谁能保管睡够了呢!今儿是个特例,就为了晚上的大宴,大家都不得歇,你也逃不了,虽不在敬烟上,前后要伺候的多,怕是要忙到子时去呢!”
春荣惊得直弹起来,懵了一会儿冲那小宫女喝道,“你是怎么当的差!这下好了,猫丢了,你也得跟着掉脑袋!”
锦书大大的愧疚起来,期期艾艾道,“都怪我,全是为了我,我到慈宁宫来没给姑姑分忧,倒添了很多麻烦。”
小宫女嚎啕大哭,春荣边穿鞋边骂,“还有闲功夫在这儿嚎丧?快叫人找去!”
宫里的常年只吃两顿,午膳在巳正前后,晚膳定在酉时,未正和戌时另有加餐。伺候膳食是太监的差事,宫女插不得手,春荣便领着锦书她们悄悄退到值房里去,春荣掩着嘴哈欠连连,苓子叹道,“真是活受罪!快赶趟儿睡会子吧,这么熬下去身子也扛不住,晚上还有你忙的,前前后后那么些事情要打理,缺了你真不行。”
春荣讪笑着,“可不,你师傅在这上头可是把好手,你趁着她还没放出去好好的学上几招,那绝活,受用一辈子!”
春荣叹了一声,“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说着声音渐次低下去,不一会儿便呼吸匀停,已然睡着了。
苓子也说,“该得偷懒耍滑的时候也别含糊,你瞧我,以前火石蒲绒让外头送进来,火眉子还是你搓的呢,能省事儿的就别自己动手,嘴一张,嘱咐下面的就成,样样亲力亲为,生出二十个手指头来都不够使的。”
苓子和锦书凑在一起看白绫袜上绣的花,又拿样子比,正槽槽切切议论得热闹,太皇太后屋里抱猫的小宫女惊慌失措的打了膛帘子进来,白着脸道,“姑姑,出事儿了!”
春荣往炕上一横,闭着眼,枕着锁子靠背道,“用不上你,让小太监领去就是了,外头冻得脑子发僵,何苦受那份罪。”
几个人都奔了出来,打发了人散开,到各处宫院里去寻,锦书道,“先别回老祖宗吧,没的着急上火。咱们朝宫门上猫多的地方去,想是春天到了,找伴儿去了。”
锦书往偏殿上值替换春荣,可巧寿康宫的两位老太妃来瞧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很是高兴,招呼春荣和苓子同来伺候,三位老祖宗闲适的吸上两锅烟,拉拉家常,不觉已到未正,崔贵祥来请旨,到了加餐的时候,问老祖宗传不传膳,太皇太后点头,留两位老太妃一同用膳。
大家都急红了眼,正愁没方向,被她这么一提点登时醒过味来,也没人拿她打趣,着急忙慌的朝宫门外跑。好在雨已经停了,锦书提着袍子下沿往神武门去,神武门对面是景山,山上聚了好些没主的野猫,常蹲在城头上叫,太皇太后命人在那里摆了几个布施的盆碗,定时定点有专门负责的太监喂食,时候长了猫越来越多,要么是黑的,要不就是杂色杂毛的笨猫,通体雪白的要是混在里面自然很醒目,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宇文氏原先封地在南苑,论起出身,该当是北地人才对,所以正月初五看得重。迎财神嘛,马虎不得,皇帝本来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了,千里河山万里疆土尽在我手,什么都有了,就祈求风调雨顺钱粮满仓。锦书踏进了慈宁宫便听门上小太监窃窃在议论,所说初五晚上的阵仗排得大,升平署精心备了细乐和段子,皇亲命妇都入宫来,算是新年里的头场家宴。
她走走停停,沿路都留意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穿过园子往顺贞门,原本宫里有规定,妃嫔宫女是不许出内宫的,顺贞门是个交界,门内属内庭,门外属禁军,因着太皇太后丢了猫,门上掌事的破例让她出了园子,她道了谢,渐至神武门前,立在汉白玉须弥座前张望,城台上的三券门洞深远悠长,她恍了恍神,生出一股莫可奈何的感慨来——门的那一边就是另一个世界,要是能踏出一步就逃出升天了,怀里的那块表热得几乎担不住,拿出来吗?就说奉太子爷口谕出神武门找猫……她犹豫着,心跳得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事到临头须放胆!她看着门前泥塑木雕似的护军咬了咬牙,正想掏出怀表,却见神武门当值统领远远飞奔过来,门上护军纷纷跪地行大礼,她微讶,回头看,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翩翩而来……
两人俱一惊,锦书心头扑扑直跳,忙问怎么了,小宫女哭道,“我才刚要给大白喂食,它抓了我一把,蹬腿就上了宫墙,撒丫子往东去了,我追也追不上,这可怎么好!”
锦书勉力笑了笑,应道,“我有个毛病,白天睡不着,大概是没倦透了吧!说起青条,年下领的烟丝快用完了,要不我寻个时候上造办处去一趟吧,拿了牌子好上库里领去。”
大白是太皇太后心尖上的宝贝,是只缅甸猫,纯白的,五官全挤在一起,扁扁的嘴脸,对着人时做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非常的滑稽逗趣儿,眼下这么个凤凰丢了,不知要有几条命得跟着交代。
苓子问,“上半晌睡好了吗?我瞧着怎么蔫蔫的,像受了潮的青条。”
苓子猛力摇晃春荣,“别挺尸了,出大事了,大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