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君子与真小人(第1 / 2页)
慕容复向包不同一摆手,含笑对薛之言道:“宝剑赠英雄,薛老板既然识货,这张图纸就送给你了。只希望薛老板能尽快为在下打造马车,所需费用,在下也一力承担。”慕容复若是愿意,大可凭这张图纸与薛之言做成一笔大买卖,技术入股薛家的马车行,将来全面垄断大宋境内的马车生意也是指日可待。只是他现在更想做的,是花钱。
慕容复如此大方,薛之言还有什么话说?这根本就是天上掉下一个聚宝盆砸他头上了。他急忙起身长揖到底,激动地浑身发抖。“慕容公子大恩大德,我薛氏马车行没齿难忘!将来公子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之言所言,包不同并不以为然。在他心中,慕容复要做的是改朝换代的大事,眼下虽说缺人,可又哪用得着一介商人来赴汤蹈火?也不知公子什么时候能去拜会武林中的耆老前辈,干下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凭慕容氏的武功在江湖上扬名?沉溺这些奇技淫巧的小道,复国之事哪还有什么指望?
慕容复亦无收揽人心的念头,只是客气地将薛之言扶起。“薛老板早日将在下所需的马车打造好,便是谢在下了。”
慕容复嘴角一抽,心道: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了?他沉默良久,终是无奈叹道:“去吃饭吧!”
三人完成一日的行程回到客栈时已是华灯初上,包不同没有带来找到有马车行愿意接单的消息,却是带来了一个人。待包不同上前为慕容复引荐过这位薛氏马车行的老板,望着这位薛之言薛老板热切的眼神,他只在心底暗暗一笑,这天底下终究还是慧眼识珠的聪明人多。
待将人引入厢房,奉上茶水,薛老板便迫不及待地言道:“慕容公子的这幅图纸在下看过了,慕容公子的设计可说是开天辟地,在下敢言这个转向设计将是咱们大宋的马车最重大的变革!”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掏出图纸摆在桌上又道,“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几处的设计是……”
慕容复看了一眼他手指指向的地方,那是在车底处,装了数个弹簧。“避震。”
薛之言闻之一愣,只在心中暗道:果然是为了这个目的啊!他见慕容复生得仿如神仙化人又出手阔绰,早已猜到他必然是个奢遮人物,可以不惜千金只为舒适。想到这,他不由干笑两声,言道:“此物、此物的工艺,只怕鄙行……”
<!--go-->那老者走得洒脱,却把风波恶看得没头没脑,眼见慕容复一脸平静地牵着王语嫣离开,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方才上前问道:“公子爷,方才那人是……”
哪知不等他说话,王语嫣已然扭头白了他一眼,奶声奶气地道:“风四叔真笨!他当然就是王介甫啦!”
王语嫣此言一出却把慕容复吓了一跳,他虽早知如今的王语嫣远比原著中的那个木头美人伶俐,却也料不到她小小年纪已有这般见识。急忙将王语嫣抱起放在一旁的大石上,平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何以见得?”
“是表哥你教我的嘛,察其言观其行。我虽然不认识王介甫,可我认识表哥啊!若是那老人家不是王介甫,萍水相逢,表哥才不会跟他说那么多呢!以免祸从口出,平白招惹麻烦。”王语嫣认真地答道,又伸手向慕容复。“表哥,我饿了,走不动!抱抱嘛!”
慕容复望着这个天使般的小萝莉不禁微微而笑,将王语嫣抱起,柔声道:“走,表哥带你去这儿最大的酒楼吃好的!”
慕容复了然地点点头,以宋朝如今的冶铁水平打造转向系统应该并不难。可要做出符合避震要求的弹簧,显然需要慕容复利用后世知识将此时的技术水平推进几个世纪,减少生铁中的含碳量,打造更加坚固有韧性的钢。慕容复知道该怎么做,可他并不打算说出来。钢铁是军国利器,以他慕容氏后人的身份,实在太过容易招惹麻烦。因此,他只是给这位薛老板出了一个主意:“若是做不到,不妨试试牛筋。”提到牛筋又想到橡胶,便又补上一句。“四个车轮上一样可以裹上牛筋避震。”
……用牛筋避震,要达到这位小爷的避震要求,得杀多少头牛取多少牛筋才能熬制出来!如此炫富显然让薛之言头晕眼花,来见慕容复之前准备好的一番话,似乎也不太能说得出口了。好在薛之言终究只是个商人,商人重利,颜面对他而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嗫嚅半天,终是鼓足勇气言道:“慕容公子,您的这张设计图,我薛氏马车行愿出重金买下,慕容公子所需马车鄙行也会竭尽所能,免费为公子打造!只希望慕容公子能允许鄙行按您的图纸制造马车,卖给别人。”在这个时代,专利法尚不存在。然而正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即便只是一个追逐利益的普通商人,他也明白信义的重要,会恪守内心的道德水准,平静地过完人生。
以慕容家如今的家底,果然看不上薛之言开出的条件。不等慕容复说话,陪坐在一旁的包不同已然满不在乎地道:“非也,非也!薛老板,我家公子缺的可不是这点银子。此物原是我家公子亲自设计,哪有……”
不等包不同把话说完,慕容复放下茶碗,干脆利落地道:“送你了!”
“公子爷!”包不同顿时惊叫一声。包不同是武人,自然是武人的心思和习惯,打架要单打独斗,行事要特立独行。在看他来,慕容复所设计的马车未必有多大价值,唯一珍贵之处便是那是天底下的独一份!
王语嫣一声欢呼,风波恶却忽然追上几步,又道:“公子爷,既然这王相公也夸您见识极明老成谋国,如今他又被宋室皇帝罢免……”
风波恶话未说完,慕容复已是哑然失笑,只在心中暗道:何以一个大人竟比孩童还天真?“王安石与神宗皇帝有师徒情分,对大宋忠心耿耿,风四哥这是痴心妄想了。”眼见风波恶犹不死心,他又幽幽补上一句。“更何况,那老丈的身份只是我的猜测,未必作准。”
正搂着慕容复脖子的王语嫣也好奇地插嘴道:“表哥,既然那老人家是皇帝的老师,为什么他的徒弟又要赶他走呢?”
王语嫣的问题实在太过复杂,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然而慕容复教授身边三个女童的办法从来都是绝不把她们只当孩子来哄骗应付,而是认真平等地与她们沟通。因而他思索半天,方答道:“大概是因为,朝中的大官们都是君子。君子,便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而吾往矣。为达到他们所认定的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政治,从来都是妥协的艺术。”新党首领王安石被世人称为“拗相公”,便是说他固执不听人言;相对应的,旧党首领司马光一样有“司马牛”的绰号,他的固执跟王安石比起来不遑多让。从二人个人操守来看,他们都是君子;可如果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至少在慕容复眼中,他们都并不成熟。
王语嫣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说道:“将来表哥也做了大官,一定不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