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骨灰级脑残粉的自我修养(第1 / 2页)
包不同与风波恶二人自慕容夫人过逝后就不曾见过慕容复落泪,赶忙上前喊了一句:“公子爷?”
慕容复一开始没有做声,只见他伸手摁了摁双目,使劲将眼泪憋了回去,许久方满是自责地小声言道:“想不到学士的环境这般拮据……我早该料到……”
包不同喉间滚动了两下,碍于身份终是忍下了将出口的粗话,自行走远了。
苏轼酒醉不醒,出面接待慕容复一行人的是苏轼的妻子王闰之。王闰之是苏轼的第二任妻子,苏轼的第一任妻子王弗正是她的堂姐。王闰之性格温婉贞静,将堂姐所出长子苏迈视如己出。在苏轼贬谪黄州期间她不但毫无怨言,更与苏轼共历艰辛,与丈夫一起采摘野菜赤足耕田。面对这样的一名女子,慕容复唯有敬意。王闰之向慕容复致谢,慕容复却恭恭敬敬地执弟子之礼拜见王闰之。
自己丈夫的文名之盛,王闰之自然心知肚明。然而苏轼因乌台诗案遭贬谪,定下他罪名的神宗皇帝如今正当壮年,慕容复在这个时候凑上来,非但不能沾染才气,反而会因苏轼而沾了一身的霉气,甚而影响了慕容复将来的仕途。王闰之不愿连累旁人,侧身不敢受慕容复的礼,反而柔声说道:“外子酒醉无状,劳烦慕容公子。陋居不堪待客,公子请回罢。”
<!--go-->元丰三年,苏轼因乌台诗案受诬陷,被贬黄州任团练副使。贬官之后俸禄减半,“穷到骨”的苏轼在友人的斡旋下得到黄州太守徐君猷的帮助,徐君猷做主将临臬亭下曾经驻兵的数十亩荒地拨给苏轼开垦耕种,以解决苏轼全家吃饭的问题。自此,名满天下的苏轼,年过不惑的苏轼,扛起锄头成了一名农夫。
苏轼,是北宋文坛领袖,是著名的文学家、书画家、美食家,并且在农田水利、教育、音乐、医药、数学、金石、美学、烹饪等方面同样取得了重要的成就。他的书法《黄州寒食帖》是天下第三行书,他的诗词穿越千年仍旧熠熠生辉,他在西湖留下的苏堤和三潭映月,他随意一句“风泉两部乐,松竹三益友”都能成为后人所说“岁寒三友”的由来。他做的菜叫“东坡肉”,他酿的酒叫“东坡酒”,他泡的茶叫“东坡茶”,他用的砚台叫“东坡砚”,身为一名文人,能够拥有如此之高的人气,千年之下,唯有苏轼。这世上任何一人都可以去当农夫,可让苏轼当农夫,无疑是让莎士比亚当农夫,让泰戈尔当农夫。
慕容复是被王语嫣用左右开弓的两个巴掌扇醒的,清醒之后见到包不同等三人团团围坐他在身侧,他起身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学士在哪?他走了吗?”
包不同着实不明白一个喝地醉醺醺的老酒鬼究竟有何魅力能让慕容复如此失态,方才慕容复捂着心口忽然昏厥教他惊了心,因而此时他只用力摁着慕容复的双肩不令他起身,口中问道:“公子爷,可有不适?”
“我无事,学士呢?”慕容复还是兴奋地不能自持,刚推开包不同的胳膊站起身来,便忍不住双手合十,仰着头喃喃自语。“不想今日能见学士一面……果然上天垂怜!不枉此生!”慕容复前世长年缠绵病榻,陪伴他的唯有书籍。但凡久病之人性格都有几分脆弱敏感,会喜欢上如苏轼这般乐观豁达的旷世奇才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而如慕容复这般本性沉静孤傲之人,一旦真正成为某人的粉丝,认定唯有某人才能与他有精神上的共鸣,那他所能爆发出来的狂热是任何一个惯于追星的脑残粉都无法企及的。
慕容复自然不愿走,没有哪个脑残粉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偶像,尤其在他还没要到签名合影拥抱之前。若是换了如慕容复这等追求精神共鸣的小清新,那就是在还没跟苏轼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之前,慕容复显然是不会走的。他说:“学士因学生之故酒醉,如今学士未醒,学生岂能离去?”
慕容复的表情十分诚挚,王闰之也就信了他的真挚,只道:“外子且醉且眠,不到明日是不会醒的,公子且去罢。”完全料想不到真实的情况非但不是慕容复灌醉了苏轼,反而是苏轼的出现差点让慕容复如同后世去机场接机的韩饭小女生一般出现心肌梗塞。
慕容复闻言,当即斩钉截铁地回道:“那便等到明日!”此时天色已晚,慕容复、包不同、风波恶三人俱是男子,自然不便与苏轼的家眷共处一室。是以,慕容复只将表妹王语嫣交托给了王闰之照顾,他本人则与包不同、风波恶二人立在了门外。
当晚,寒风大作,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雪花来,元丰三年的第一场雪,竟是在此时不期而遇。慕容复身负武功,可他竟不愿以内功护体,任凭那鹅毛般的雪片一片片地落在他的肩头、发间。
包不同与风波恶见慕容复的面上顶着两个掌印却恍若未觉,不禁心悸地互视了一眼,猛然想到他们的公子爷一向重文事胜于重武学。莫非,真是被这位醉醺醺的苏学士给迷住了?
两人正暗道不妙,立在一旁的王语嫣已然翻了个白眼,高声呵斥:“表哥,那老丈喝醉了正睡在隔壁船舱。他跑不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丢脸?”
慕容复竟不觉冒犯,怔愣片刻之后面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只见他伸手揉了揉双颊,深深吸气以镇定心绪,缓缓道:“很是……你说的很是……我若举止无状,岂非令旁人看了学士的笑话?”
慕容复此言一出,包不同等三人同时惊悸,彼此换了一个大势已去的眼神,竟是无语凝咽。
当晚,慕容复在艄公的引路下,亲自将酒醉高卧的苏轼送回了家。虽说慕容复早从史料中获悉苏轼如今住的“东坡雪堂”十分冷清,可当他亲眼见到那几间简陋的土屋,仍是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