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衣(第3 / 3页)
朱门“吱溜”一声,一个伙计打着哈欠开门了。先拉开左边一扇,正欲推右边一扇,却见一位青衫少年呆立门口,失魂落魄。仔细看时,却是这一阵应天府的名人,伙计笑着招呼:“甘举人!这么早?”
甘棠回过神,整整衣容,折扇轻摇,含笑朗声道:“在下甘棠,来见白姑娘。”
“陈解元的性命是小事?”白烟玉忍不住笑。
七童又催道:“姑娘!好姑娘!赶紧回吧!妈妈该说了!”说着已经把竹篮收拾好,提在手上,拉着白烟玉便走。
甘棠叫道:“姑娘是在?”白烟玉侧头笑道:“奇芳阁。”说着已经去远了。甘棠望着她袅娜的背影,行路如舞蹈一样飘摇,不由又看出了神。
翌日,甘棠早早便起床。一夜辗转不眠,却不觉困倦。甘棠知道自己是亢奋,无奈怎么也抛不开脑中那个白衣飘飘的倩影。二十岁了,父母提过几次亲事,可自己总想高捷棘闱之后再说。如今终于碰到了她,比所有曾经的梦想都要美丽。虽然她在教坊,可是,没关系,总有办法。
甘棠踱出门,街上已有不少行人,甘棠缓步而行,不久便到了奇芳阁。太早,还没有开门,铜钉朱门上奇芳阁的金字招牌旁,“金陵头牌名曲 白烟玉”的玄底乌金木牌,在晨曦中闪亮。
白烟玉烧着彩衣,眼眶中水雾弥漫,终于一颗颗滴落,在火光中变成白烟,“噗”的不见。
还好遇见陈琙,他中了解元,是个好的开始吧?这漫长的翻案昭雪之路,要走到何时?会成功吗?白烟玉泪眼朦胧,望着火光模糊一片。
甘棠静静望着,“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支春带雨”,这少女即使哭,也哭得这么美。
“姑娘!姑娘!”七童叫着跑过来,有些气喘:“妈妈到处找你呢。”矮身附耳在白烟玉身旁小声说了两句。甘棠依稀听到“汉王世子”几个字,不由一怔。
白烟玉却摇摇头,继续烧彩衣。七童急得跺脚,一瞥眼看见甘棠,有些意外,惊喜地叫道:“甘举人!你怎么在这儿?”侧头对白烟玉急急道:“姑娘!这个就是甘举人,救了陈解元的那个甘棠啊!”
甘棠仰望着,默默念道:月漉漉,波烟玉。莎青桂花繁,芙蓉别江木。粉态夹罗寒,雁羽铺烟湿。谁能看石帆? 乘船镜中入。秋白鲜红死,水香莲子齐。挽菱隔哥袖,绿刺罥银泥。
白烟玉,白烟玉。甘棠觉得她的名字,如这诗一样美丽,也正如她一样美丽。
甘棠忽然心中一动,隐隐有些不安。
白,可是她姓白。她在黑黢黢的南榜坟前痛哭,她烧了近百件寒衣……一瞬间,甘棠的血液都要凝固:白信蹈,当然是白信蹈!
旭日东升,照得朱门份外红彤明艳。门口石阶旁风声竹韵,好鸟鸣枝,甘棠却一阵阵发冷,禁不住有些颤抖。难怪她与陈琙是好友!他们,原来是同仇敌忾。而自己父亲,正是那个“仇”。
白烟玉怔了怔,这才抬头看了看甘棠,一袭青衫,不掩挺拔之姿,眉目间文彩焕然,沉毅之中器宇不凡。甘棠迎上白烟玉的目光,却觉得直似月射寒江,清清冷冷,与她娇媚的容颜和声音迥然不同。
甘棠愣了愣,上前施礼笑道:“在下甘棠,‘蔽芾甘棠之甘棠’。”
白烟玉扑哧笑了出来。这一笑,似眉舒柳叶,又如海棠花开;甘棠呆呆看着,心中很清楚地知道:完了,自己完了。
白烟玉裣衽一礼,轻声道:“小女子白烟玉,听陈解元说起过甘公子,很感激甘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甘棠定定神,想起放榜那天七童跑来找陈琙,那么,他们是朋友了。谦逊道:“一点小事,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