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警匪结仇怨(第2 / 8页)
艾家整夜不吹灯。
其意为王家半夜下地干活,徐家五更天下地干活,艾家晚饭连灯都不用吹就下地干活。
树大招风,有时土匪抢劫哪家的消息传来,艾金生就惊出一身冷汗。尽管自家高墙深院,又有操练有素的神枪手据险把守还是心没底。几年来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很好,贩出境的骆驼毛又赚了大钱,渐鼓的腰包更使他睡卧不安。虽未亲身领教过土匪的厉害,父辈却因土匪抢劫而家门败落,他最怕胡子盯上自己。
“拿下,干!”众土匪情绪高涨,大海碗举起,豪爽地饮尽酒,数把刀叉伸向全羊,仿佛在吞食艾家窑。
二
艾家窑屯子虽小,在三江很有名。它几经响马草寇劫难,衰败数次。最后的一次浩劫大约是两年前的春天。土匪卞大金字绺子攻下村中家资巨万的李家大院——土围子,便将人马压在那儿。憨厚的庄稼人觉得守着土匪巢穴过日子,如同待在虎口狼窝,于是携家带口,奔逃他乡。土匪栖居的村落渐渐荒芜……湍急的牤牛河对面,三江县城亮子里镇上的兵警对河北岸的村子虎视眈眈,伺机清剿。平素间或也遭零星散乱的土匪侵扰的亮子里镇,发生的事件深深触怒了日本宪兵和警察,岗哨被杀,药店遭劫,客栈老板的儿子遭绑票。
警察局长陶奎元恨土匪,决意与他们交手,迟迟未动手,时机不成熟,龟缩城中没敢轻举妄动。他非常清楚自己麾下的那三十几个警察,抽大烟,打吗啡,逛窑子,进赌场,这套人马刀枪一触即溃,哪里敌得住骁勇善骑的土匪。
土匪大柜卞大金字管它什么宪兵队警察的,搭上眼的东西,拼死拼活抢夺到手方善罢甘休。一次,土匪捣翻一辆装甲车,惹恼了日军。陶奎元从中煽风点火,想借助日本人的力量除掉卞大金字。于是战刀一挥狂喊:“向河北岸进军,呀吉格格!”
“大当家的,端了艾家土窑,不妨开辟一个天窑子……”大布衫子在酒席开始前出谋说,“兵荒马乱的,西大荒只一马树一处天窑子不行。”
天南星对艾家土窑做天窑子——山寨、巢穴还是有些安全顾虑,他说:“那地方行吗?咱百十号人马,明明晃晃……离凑子(集镇)也近了点儿。”
艾家窑东西北三面被沙坨环抱,方圆数十里没人家,草荒没人,连条兔子踩出的道儿都没有。南面和三江县城亮子里相遥望,距离毕竟几十里,又隔着牤牛河。假如兵警从城里上来,要穿过烂草甸子,行走十分艰难。
“守着狼窝睡觉,总不安稳啊。”天南星说。
“听说日本宪兵队调到南满去打抗联,亮子里只剩警察局长陶奎元手下的几十号人马,况且那帮吃喝嫖赌的蹦子(警察)不堪一击。”大布衫子接着说,“守山吃山,离镇子近,我们吃喝就不犯愁了。”
那个秋夜,宪兵队、警察队,还有伪满洲军,威势汹汹地开来小型坦克撞开卞大金字土匪老巢的大门,尽管大柜叫阵呐喊,拼命抵抗,最终全绺覆灭,无一人幸免被杀。
陶奎元的亲舅艾金生,看中了这块水草丰盛的土地,倚仗警察局长的势力,趁卞大金字被除掉鹊巢鸠占,将家眷带来,大兴土木,修寨建院,开荒种地,成了远近有名的殷殷大户。冬天牤牛河结冰封冻,插着“艾记”小旗的花轱辘铁车隆隆地辗过冰面,拉粮到镇上出售,或以粮易物,大把地赚钱。不断有逃荒闯关东的人来此做长工打短工,寻求生计,小屯也逐渐兴盛起来,并有了新屯名——艾家窑。
艾金生年近六十,抽大烟成了瘾,加之淫乐无度,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烟鬼色徒集一身。但是村中那些四肢庞大,虎背熊腰的汉子见他如鼠见猫诚惶诚恐……财大气粗,再仗势警察局长外甥强取豪夺,方圆百里内良田草地霸占为己有。他对所雇长工佃户残酷盘剥,当时有句顺口溜:
王半夜,
徐五更,
晚宴在院子中央露天进行,众胡子推杯换盏……唯有大柜天南星怅然若失,紧锁浓眉心中抑郁。这些都被大布衫子看在眼里,他清楚大柜为何忧忧。
今年开春时三江日本宪兵队搞集屯并户,烧毁了西大荒上许多村子,杀掉耕畜,女人遭蹂躏,强壮的男人抓去挖煤,老弱病残的被当活靶子……那年在大布衫子的撺掇下,大柜天南星与一个叫柳叶儿的女人生下一个能骑马挎枪的……至此绺子里没人知道,因为此事触犯了大柜亲自定下的规矩——七不夺,八不抢。例如跳八股绳的不抢,出殡送葬的,货郎……女人属于八不夺范畴。触犯绺规者,杀!如今柳叶儿母子就住在艾家窑西北面的纸房屯,此时不知母子如何?小日本的残暴行径激起天南星满腔仇恨,他发誓要会会冤家,柳叶儿母子音信皆无,死生未卜,大柜怎能不挂念惦记她们啊!
“大哥,踹了(打下)艾家窑,我带几个弟兄去摸摸底,找找他们娘俩,一晃你们已有两三年未见面。”
“唉!”天南星长长叹口气,连干数杯酒,制止水香道,“我们就要去踢坷垃,说这些不吉利。”
大布衫子佩服天南星大义和铮铮男子气度,端起酒杯对众胡子说,“弟兄们,大家都啃(吃)饱喝足,拿下艾家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