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掷饵浊世间 愿者自上钩(四)(第2 / 3页)
灵徽记得闻说与自己说过的话,也知道玄旻要对付的人,自然明白了他说这句话的意义,因此不甘地收回视线,咬牙转过头去。
“当年六弟从太子手中夺美而归,让多少人艳羡你能将这颗梁国明珠留在身边。现今看来,倒是有些差强人意。”景杭无疑是在指责灵徽太过凶狠,不够温柔。
“人是我自己挑的,自然能让她变成我想的样子,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玄旻招呼景杭入座,并不避讳灵徽在场,道,“四哥为我引荐连大夫替灵徽治伤,还赠以名贵药材给灵徽调养,臣弟感激不尽。”
那时负责看守瑶姬之人有酗酒的嗜好,一旦喝醉了就会对瑶姬跟玄旻进行殴打,除了手脚还会用上各种工具,可以说在那些年里,瑶姬和玄旻一直生活在恐慌与被无限欺凌的境地中。但瑶姬曾有很多次机会在那人醉酒之后将他杀死,然后带着玄旻逃走,找机会回到陈国。可心软如瑶姬,始终都没能下得去手,于是就造成了他们母子长达十四年的痛苦。
闻说曾问过玄旻,既然瑶姬下不了手,为什么他不动手。
那时玄旻神情冰冷地看着他道:“我杀了他也不见得能安全回到陈国,与其换一个不知是不是比他更凶狠的人来看管我们,不如就让他活着。现在所受的屈辱,将来我都会还给他们。”
闻说从来不觉得玄旻对报仇的执念有什么错,只是每当想起他因此而变得铁石心肠便心生同情,这其中大约也有同病相怜的因素吧。
灵徽受了杖刑因身体不支而陷入昏迷,神智模糊之间,她再一次通过梦境回到了过去。梦中的她依旧身在弋葵的皇宫里,身边有宠爱她的父亲跟疼爱她的兄长,所有的一切都跟望兴观里那一株盛开了满枝繁华的桃花树一样,处处渗透着美好与温馨。只是眨眼之间,她又陷入山河破碎之中,兵荒马乱里她被迫从兄长身边带走,从此在身居异国他乡,目睹亲人惨死,再无幸福可言。
“我不过在洵江城里转了小半日,就见了不下三次乱党游街,难道这洵江城里真有那么多乱党?还不是康王想通过这些诱饵将隐藏在暗处的乱党引出来?只有她那么天真,居然就这样上当。”玄旻冷笑道,“不给她点教训让她安分守己,她永远都记不住自己应该做什么。”
“难怪昨日你跟灵徽在外面那么久,原来是一早就发现了异样。”
“康王在建邺被太子将了一军,他那么记仇的人,显然是不会再跟太子合作了。他又看不上靖王的自以为是,这才想起我来,以及我身后的太后。”玄旻道。
“洵江城里到处都是康王的眼线,昨日你出门一是查看城中情况,二是为了引起康王注意?”
“康王要见我,我也想见他,干脆就让灵徽做个中间人,也顺了他的意,让他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巧妙。”
那一幕幕交织的画面让灵徽惊醒,而醒来后的第一刻,她就被后背传来的痛楚疼得地低声叫了出来,也由此引来了玄旻的注意。
在看清来人之后,灵徽也发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驿馆房中,正当她暗自困惑时,听玄旻道:“这里是医馆。”
玄旻倒茶的声音缓慢从容,茶水声淙淙竟有些催人入梦的意味,然而接下来入内的身影就将她才涌起的睡意彻底打散。
景杭见灵徽醒来便笑道:“连大夫是洵江城中首屈一指的名医,我早跟六弟说过,不用担心,灵徽会醒来的。”
灵徽一双眼睛怒不可遏地瞪着景杭,恨不得此时就扑上去将他扒皮拆骨,却听玄旻轻斥道:“不过是抓错了人,让你在牢里待了一晚上,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玄旻猜测人心与对时事的审度向来准确,自从他开始布置这一切就少有算错的时候,所以闻说对他的计划从来没有过怀疑。只是看玄旻对灵徽的手段有些过于残忍,不管是从心理还是身理,他似乎从不放过可以折磨灵徽的东西,这令闻说心中的忧虑油然而生。她关心着灵徽,也同样担心玄旻,正因为出于对玄旻的了解,她才会有这样的担忧。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远比现实摆在眼前的要复杂,兴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阿闻,终有一天,你会看见妇人之仁的下场。”玄旻目光幽邃许多,着眼于面前一庭碧草繁花,他却觉得这些颜色太过鲜艳耀眼,反而令他心生厌恶,不禁蹙眉道,“让人将这些都拔了。”
“驿馆并不同于清王府,王爷还是稍加忍耐吧。”
闻说故意的顶撞大出玄旻意料,他惊奇地看着垂首默然的女侍卫,终究摇头道:“你想看就去看吧,比她更血肉模糊的东西你也不是没见过。”
玄旻的妥协让闻说有些惊喜,就连他离去的背影都让她觉得与过去大不相同。转眼时,闻说看见花圃中正在风中轻颤的花草,让此时安静沉闷的庭院有了些许生机。她正想尝试微笑,却想起玄旻那句有关妇人之仁的说辞,也就想起当初在梁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