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1 / 2页)
她翻过来看了一眼册子的封面,上面写着“草本集”三个浓墨小字,最下面是一个小小的“三”,看样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本了。字体俊朗峭拔中带着一丝敦厚,虽然没有李湛的清俊飘逸,但也足见功底。迟迟见了那字,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字。”她受李湛影响,对字画的欣赏已远超一般闺阁女子。那少年听了她的赞赏,脸上更红,头低得更厉害了。
迟迟却注意不到这些,将那本册子随手翻了翻,前面果然是一些少见的草木图样,上面还用红笔做了详细的朱批,将草木性情、产地写得分外清楚。后面的几页上面却只有图样没有批注,想来是因为才刚刚画好,还来不及写上去。
在这些图样的下方,有的时候是左边有时候是右边,都有一方小小的红色印鉴,上面篆体的阴文,印着一个“濯”字,迟迟看向他,“你叫‘濯’?”
那少年大概是红脸红惯了,这下反而不红脸了,但依然不敢看迟迟,朝她行了一个礼,说道,“是我的字。”却丝毫没有要告诉迟迟自己名字的意思。
这样坦荡或者说是不通事物的人也是少见,迟迟失笑,问道,“你叫什么?”
第三十九章
那笑声歇了一下,虽然没有看到人,但迟迟却明显感觉到那人脸上被噎住的深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个长衫少年从花丛中跨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本册子一支笔,身量颇高,长得也俊朗,可惜头上顶着几根枯草和花瓣,身上的衣服也是随意披在上面,襟口上还有几道墨迹,硬是让他的俊朗多了几分搞笑。
他低着头,看也不敢看迟迟一样,白净的面皮涨成紫红,不用去看他表情,迟迟就知道他现在一定窘得不行。她尚且没有说话,萧夔光就先外强中干地喊道,“你是何人?藏在这里偷听殿下与我的谈话,是何居心?”
听他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那少年赶忙抬起头来分辨道,“不是的——”话音蓦地消失在了他看向迟迟的那一眼当中,原本紫红的脸突然变成了红色,这还不算,那红色像是燎原的星火一样,瞬间点燃了白皙的脖子和耳朵。他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连忙侧了侧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没才没有偷听呢,明明是我先到的。”
“既然是先到,那为什么不敢露面,反而要藏到花丛里面去?”萧夔光说着还往刚才他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讥讽道,“莫不是长公主殿下就这么面目可憎,让你害怕吗?”
那少年老老实实答道,“我叫沈清扬,字濯。”迟迟听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手上的册子,一直没有说话,旁边的萧夔光大概是见不得有人能比他还得脸,在迟迟面前赔笑道,“殿下可是觉得他冲撞了您?”不等迟迟说话,他就扬声高喊道,“大胆狂徒——”
“沈慎是你什么人?”萧夔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迟迟就已经截了口。沈清扬抬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正是家父。”
“原来是沈大手的公子。”迟迟转头看了一眼萧夔光,眼中带着分明的鄙夷,“萧公子可知道沈慎是谁?”
沈慎,他当然知道。出身当朝世家沈氏,先帝一朝有名的诗人和书法家,曾仅凭一手好字写进了人人挤破头的翰林院,又凭一手好诗名震天下,士子们无不以得到他的品评为荣。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在进翰林院后不久,自请辞官,从此之后云游天下,寻常人再难觅得他的行踪。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慎的儿子吗?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呢?但萧夔光也知道,假冒的事情不是谁都敢做的,尤其是这样一点就穿的。他看了一眼迟迟,笑道,“竟然是大手沈先生的爱子,萧某真是失礼。只是......”他将沈清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中是掩不去的鄙夷,“兄台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看不出来您是沈大手的儿子呢。”
“当然不是!”那少年抬起眼睛来,飞快地看了一眼迟迟,又马上低下头去,说道,“是我见你......见你突然下来,觉得不方便罢了......所以才才才......”
简直是越描越黑。今天能到这里的都是世家子弟,看这少年衣着华贵,气质清朗,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只是迟迟到底是女眷,以前不曾见过他,所以不认识。见萧夔光还想问,迟迟知道他这是想把责任推到这少年身上,就算之后她心中有气,也不能发出来。猜到他心中所想,迟迟对这个人的鄙夷又加深了一分。在萧夔光再问之前,迟迟连忙开口道,“你刚才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少年听到迟迟问他,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层,讷讷说道,“我见这其中有几种菊花甚是少见,所以想把它们画下来。”
怪不得他手上拿着纸笔呢。人人都是奔着她来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痴人觉得菊花比她的吸引力更大,迟迟来了兴趣,对他笑道,“画好了吗?拿给我看看行不行?”
听见她笑,那少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僵直着身子走上前来,将册子递给迟迟。迟迟打开一看,上面的菊花惟妙惟肖,哪怕是上面一个小小的纹路都被他画得清清楚楚,虽然看不出画工,但也足见其中的细心和耐性。